二人行到偏僻處交談。
“她發生了什么?”蕭衍開門見山問。
鄭朗掀眸看他,回憶起進門見到沈蓁蓁那狼狽不堪的場景,眼中泛紅,只說:“秦王手段低下,人品惡劣,三番兩次欺辱士族娘子,不堪為明主,妄為尊上者,世子可甘愿坐視不理?”
蕭衍扯了下唇,眼中游刃有余,“鄭小將軍不必拿話激我。”
他從鄭朗話中揣摩出,想必鄭朗未見到沈蓁蓁究竟發生了什么,但他方才替她清潔時已查看過一番,幸而她身子并未如何受苦。
她當下這番神色,身上未受罪,那就是心里有事。
她何等堅毅一人,能擊垮心態的事,必然不會是什么小事。
究竟是什么事?
蕭衍思忖中,鄭朗伸手入懷,掏出兩樣物品,介紹道:“這是沈娘子的東西。另一個箭頭,乃是在山中一只死去的獵物上發現的。”
蕭衍取過沈蓁蓁的銀香囊時,聽鄭朗分析:“以在下之見,恒王殿下在狩獵過程中被人刺殺而失蹤,背后之人便是秦王。既然秦王可在此山中藏匿沈娘子,必有其他地方可藏旁人。”
蕭衍聽了,雙眸上下掃視鄭朗,問道:“鄭小將軍這身裝扮作何?還打算上山尋人?你為何對恒王這般緊張?他無權無勢、無能無力,如今失蹤,你倒比他……”
他頓一下,嗤笑一聲,到底將“阿耶”二字省了,覺文帝他不配,“比他的人還緊張。”
鄭朗心中感恩蕭衍和李蒔,即使最終未去任職三省六部,但二人幫他行卷、允他參考之事他心知肚明,二人與他職位上八竿子打不著,往前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回報,如今李蒔失蹤,他現在滿心焦躁,想如此綿薄之力,能幫則去幫罷。
卻被蕭衍一語點破。
鄭朗未反駁,“若是世子失蹤,在下也會竭力去尋。”
他說得坦蕩,甚至覺得話中微有恭維,局促地紅了寸白凈的耳尖。
蕭衍聞言倒是意外了下,看著鄭朗一雙純粹干凈的眼,輕抿唇角,想到四個字:赤子之心。
他對李蒔是,對沈蓁蓁如是。
蕭衍再伸手,取過鄭朗手中那個箭頭,上下端詳,隨手一拋,拋去了樹旁荒草中,不在意般地低聲:“李蒔無事。在我的別苑靜養。”
鄭朗意外抬眼,這會兒是覺得自己某種程度上成了李蒔的人,否則蕭世子為何給他直白道出后一句話。
這非是他的目的,然他嘴唇只一動想開口避嫌,蕭衍就道:“回罷,深更半夜來小娘子院中,將她的顏面置于何地。”
如此坦蕩,渾然不覺他自己才從小娘子屋中出來是何等唐突,鄭朗收了臉上本也不多的局促神情,慢慢沉臉正色,直視蕭衍,表明決心:“沈娘子的名聲如何,我絲毫不在意。”
眼神毅然如山,神色剛毅不摧,百年士族儒學熏陶下長大的郎君脫掉溫和儒雅之氣,很容易就讓人想到此郎在戰場上是何等神鬼不懼。
蕭衍卻是面無表情,此刻并未將鄭朗這男人之間的示威放在眼里,冷目看他一眼,招來侍衛,提過自己的劍,大步流星走了。
翌日,文帝歇在鄭美人處。
“陛下聽聞了么?昨夜蕭世子去了秦王殿下處,二人刀劍相向,打得不可開交。后來啊,秦王竟然不敵蕭世子的武力,反倒落了傷了。”
挑起昨日事的鄭秀嬌聲絮絮,三言兩語就再攛掇起了文帝的怒火,文帝深深看她一眼,一口氣梗在喉里,緊閉雙唇不語。
如此丑事,別苑處當下何人不知?
今日急報來說幾地災情,他宣李晤議事,李晤就頂著好一張鼻青臉腫的面出現在他和幾個重臣跟前,連摔倒受傷的借口都用不上,堪堪將皇家臉面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