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請用茶。”
這句話落,沈蓁蓁視線盯在蕭則的鞋尖,鼻尖一酸。
天知道,這一句“阿耶”,她有多少年沒喚過了。
自從沈時華的生兒子執念已到魔怔階段后,她便再未感受過父愛如山。
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沈時華不再愛她和沈霏霏兩個女兒后,在旁人慫恿下,家中所剩不多的財物也被朝外轉,也因此,她一介士族貴女,很早就知人世艱辛,被迫成長。外人看不出來變化,但她最清楚不過,她內心變得小氣又敏感。
而今又有了“父親”,沈蓁蓁想,他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了,或許,也會喜歡多一個兒女的罷……
給安國公敬茶完畢后,蕭衍帶著她轉頭,朝向了給二房、三房的人。二老爺三老爺皆是一品重臣,今日已去上朝,二夫人吳氏、三夫人付氏與幾位小輩與沈蓁蓁互相稱呼行禮。
好幾個女眷的目光都在沈蓁蓁身前多停留了幾息。不為別的,只因大魏的衣裳素來開放,春衫領口多為對襟,從脖根起至心口處一向不做任何遮掩,以此為美,而今日,新婦的春衫外頭卻是罩了層薄紗。
誠然了,穿這層紗沈蓁蓁也是被蕭衍鬧得迫不得已而為之,可當下這么一穿,倒生出了那么些欲蓋彌彰的奇異感。
那朦朦朧朧中,雪膚之巍峨,痕跡之明顯,直看得人轉不開眼珠子。
被人一眼一眼瞟,沈蓁蓁硬著頭皮見過了各個長輩平輩。
這時,上首的蕭老太君開口道:“待新媳回門之后,便可跟你二嬸子交接些家務事了。”
自打嘉城長公主故去后,蕭家的后宅便交給了二夫人吳氏打理,而今,未來要承襲爵位主持蕭家的蕭衍娶了妻,自然而然地,就該由世子夫人沈蓁蓁主持內務了。
吳氏站起身,對著蕭老太君笑著道:“是啊,改日我便將賬本給侄媳交接,哎,兒媳可算要輕松一口氣了!”
話說得很是親熱,沈蓁蓁抬眸,對上吳氏的笑容,心神一蕩。
她不是不經世事的小娘子,明白人心之復雜。
人嘛便是這樣,不是你的也就不是你的了,但經過手的東西,不論是權還是錢,再讓出去,總歸是會有幾分不情不愿的。
沈蓁蓁笑著屈膝又行了個禮,溫聲道:“怕是還需要請二嬸再操勞中聵半載時間,我往前沒有經驗,只從阿娘處聽過幾分皮毛,當下能將朝云院打理好就已經很是慶幸了。勞煩二嬸多擔待,容我些時日學習。”
半年時間,不僅是給吳氏緩沖接受,想必她到時候也已經在蕭家站穩腳跟,摸清楚了這家大業大的蕭家人之間的門門道道,屆時再接手中聵,處理起來也能避免得罪任何一人。
吳氏顯然沒料到沈蓁蓁會這樣回話,詫異一瞬后,說道:“那行罷,我再替你頂些時日。”
沈蓁蓁一臉誠摯地微笑道謝:“如此有勞二嬸。”
看孫媳年紀輕輕就有這等避免太出風頭的覺悟,蕭太君滿意地點了下頭。
從千禧堂出來,沈蓁蓁便同蕭衍去了蕭氏祠堂給祖輩上香。
新婦需要的儀式徹底行完后,沈蓁蓁特意看了看嘉城長公主的牌位,側臉看她的夫君,大約是母親沒親見他成婚觸動感傷的心弦,蕭衍一臉冷淡。
他不茍言笑時,一向給人山巔霜雪的距離感,沈蓁蓁不愿見他這個神色,輕輕喚了聲:“回去罷。”
面容姣好新婚妻子神色溫柔,美目流波,分外懂事地朝他微笑,想到此后余生她皆會在他身邊日夜陪伴,蕭衍臉色變柔軟,點了點頭。
二人攜手出祠堂已是晌午,整整忙了一上午,沈蓁蓁終于長呼了一口氣,打著哈欠道:“你若有事就去忙罷,我要回去補覺。”
蕭衍側臉,故作不明道:“你往前可也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