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在太后處見到了進宮來的謝穆。
驟然見到與謝三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李蒔的眸子一縮。
一身月白的小娘子神色清冷,淡淡施禮看人,如月出皎皎,若清風徐來。
謝穆畢竟參與過自己的婚宴,蕭衍朝太后見禮后,率先朝她開口:“謝娘子也在。”
“是。我偶然在南境得了一個記錄《相和歌》恢宏場面的孤本,想及此歌乃是太后所創,便請命進宮獻給太后。”謝穆緩緩道。
這事二人算心照不宣,在離宮時,沈蓁蓁為了讓他帶她去朝人討這個歌,可沒少使力氣。
如今想來,因冒充了謝三郎的謝娘子與沈蓁蓁日夜不離,又因沈蓁蓁收她的禮、兩個小娘子乞巧節獨處、二人在竹簟上玩鬧、甚至沈蓁蓁給謝穆做衣裳……諸如此類,他倒是真給了沈蓁蓁不少臉色看。
蕭衍心中輕哂了下,不想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敏銳,竟因太在意沈蓁蓁而馬失前蹄,幾個月都未認出離宮的“謝三郎”實則是個女子。
沈蓁蓁暗中定然嘲笑過他無數回罷?
再看謝娘子,蕭衍不由更想知道自己的妻子在蔣州的過往生活了。
同時亦心有感嘆,謝娘子此人堪稱巾幗不讓須眉,才華不輸任何郎君,如能同謝邁一樣入朝,當是另一明珠顯世。
帶著對妻子的密友的幾分良好觀感,蕭衍微挑眉稍,以同謝穆攀談拉近距離的目的,朝謝穆道:“這書,可能給我瞧瞧?”
“自然。”謝邁將手中書遞了出去。
謝穆的出現,使蕭衍,卻給了李蒔極大的刺激。
李晤與蕭衍同太后如何敘話,蕭衍又如何敷衍太后自己新婚還進宮的,甚至蕭衍翻著書,討論其中記錄的《相和歌》是否偏頗,李蒔一絲一毫也沒聽進耳朵里。
他正在暗中思考。
李晤在側時不時瞥他,視線在他和蕭衍之間徘徊,李蒔捫心自問:如若到不了那個位置,不止失去沈婳,還有蕭衍,甚至是蕭家同他,都會萬劫不復。
他靜靜看著侃侃而談的謝穆,從她的表情神色,想到謝邁在吏部抒發己見的從容不迫。不得不說,謝邁同他在私事上對立,但在政事上,二人一向配合良好,默契有加。
而李晤的說話聲入耳時,壽州成百上千人命在他眼前消失的一幕幕重現,李蒔更確定,李晤這樣手段極其殘忍的心狠之上位,這大魏豈能安?
李蒔閉了閉目,心志愈堅。
他看一眼眼中帶笑的蕭衍,仿佛聽見他彼時的話重現——
“季奴,永和年間的大魏盛景你可記得?全民富裕,繁華似錦。也就短短幾年,如今的大魏可還有彼時光景?”
“北方的突厥已然虎視眈眈,國庫空虛,軍中廢馳,掌軍的皇子滿心只記得內訌。”
“上下一派混亂。近的,寧州叛亂,死了人;黃河決堤,死了人;壽州刺史卷入政治斗爭,死了更多人……往后呢?再過一年、兩年……何時結束?”
“何時,才有力挽狂瀾的國君出現?”
“你私心已棄,婦人之仁慈,此時不適了。”
“近期逼他一逼,待李晤行動,我們亦不可等待。”
去過了太后宮中,蕭衍、李蒔、李晤幾人很識相地再回了紫薇宮看文帝。
文帝卻因身子不適、心中對李蒔和蕭衍有疑,放了本就不算百分百信任的余文斌,又吩咐另一只禁軍暗中調查他中毒、去嶺南傳李耽回京,決定暫且不動聲色。
待三人回來后,文帝命內侍叫三人回府,見也不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