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察院御史。”新娘喃喃重復著,這門親事當真是風譎云詭,兇機重重
半月前
熱鬧的南小街上,一挽著雙髻的小丫頭細瘦的胳膊上挎著一個菜籃,里頭橫七豎八地疊放著一根蘿卜、一把青菜和幾塊土豆,另一只手上提著一串嫩紅色的鮮豬肉和一大塊羊排。
“花消,你快點兒,咱們得快些趕回去,把東西拿給吳媽她們做午膳,要是耽誤了時辰,又要扣月錢了。”另一個丫頭名喚疏桐,同是相府里的丫鬟,估摸著比花消要年長幾歲,身段已然出落窈窕,臉色晶瑩,皮膚白皙,梳著雙環髻,手上大大小小領滿了東西,邁著步子領先十余步,扭過頭來催促著。
“欸,疏桐姐姐,這魚活潑潑的,看著很是鮮美,咱帶幾條回去吧,寶扇姐姐最近孕吐得厲害,正需要補身體呢。”花消在一個魚攤前停住了腳步,邊說邊點頭,顯然將自己說服了。
“噓”疏桐將蔥根般的纖長細指舉到唇邊,兩彎細眉皺成一團,有些不滿地說“你可真是口袋里裝錐子藏不住,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提這件事。”
花消這嘴一出,魚攤攤主一頭上裹著灰色頭巾的大嬸聞聲湊了過來“什么懷孕哪家姑娘懷孕了”趕早集的大嬸本疲乏不已,昏昏欲睡,聽到“懷孕”二字便來了精神,生怕錯過什么奇聞八卦,登時豎起了耳朵。
“嘿嘿”疏桐戰術性訕笑,卷翹睫毛下的靈眸一閃,指著木桌上一條處理了一半,還在案板上亂跳的鱸魚說道“大嬸你聽錯了我說的是鯇魚,這鯇魚怎么賣呀”
大嬸努了努嘴,語氣霎時冷了三分,有些心灰意冷地說“丫頭,這是鱸魚,十五錢一斤。”
疏桐“嗯嗯啊啊”敷衍地回答著,一邊拽著花消離開了魚攤。
二人緊趕慢趕地往回去,離相府不到一里地,疏通和花消不約而同聽到了一聲又尖又細的通報“圣旨到”
她倆平日里見慣了相府里往來的王公貴族,圣上傳旨至府中也時有發生,因此只道是尋常,并不感到驚奇。
府主薛克乃當朝右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胤朝,有“皇帝與左右丞共治天下”的民間歌謠,可見薛克地位卓然不凡。
薛克已到古稀之年,但依然腿腳健朗,精神矍鑠。他生得身材魁梧,高八尺有余,寬顴方頤,遠遠望去自生威嚴,叫人不敢輕易接近。
疏桐和花消二人從側門溜進府內,微涼的空氣裹挾著一股不同于往日的凝重氣息。只見府中大小人等在薛克身后跪了一地,連輕淺的呼吸聲也聽不見。
疏桐見勢連忙拉著花消跪在了大太太身旁。
領頭那位公公已有些年紀了,從鼻孔里不滿地發出一聲“哼”,像是在責怪不懂事的疏桐和花消打斷了進程。疏桐偷偷抬眼看他,只見他頭戴青色方帽,臂膀上斜靠著一把拂塵,圓潤的身材有些發福。他身后齊齊跟著兩大排人,疏桐暗自揣測著,他應該便是當今圣上身邊的頭號紅人,巧舌如簧的大總管聶公公。
“臣接旨。”薛克以首叩地說道。
公公不緊不慢地念起了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右丞薛克有女寶扇,賢良淑德,世德鐘祥,言容有則。特賜婚侍郎白有遜幼子白攸之,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欽此。”公公握住圣旨,卷成圓筒,彎下身子遞給薛克。
“謝皇上。”薛克謝恩畢,在家仆的攙扶下緩緩起身,雙手接過圣旨,側首示意大太太。
大太太心領神會,
從袖袍里拿出一鼓鼓囊囊的荷包道“公公,煩您大老遠跑來,實在辛苦,時間倉促,只能略備薄禮,不成敬意,還請您務必收下。”聶公公心思細膩,擅會揣測人心,深得圣上寵愛,連堂堂相府都要給這位御前紅人幾分薄面。
聶公公雖推辭著“分內事兒,這都是分內事兒。”一邊卻接過了荷包,暗地里掂量著分量,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