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娘也是個在內院浮沉十多年的老人了,自然能看得通透。這表小姐與太夫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分明是沒有商量的事。只是適齡的美貌少女多不勝數,說一聲適安顧家的名號,多少人會趨之若鶩。怎么非要找自己那個名不見經傳的侄女呢
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
不過,這不是她需要考慮的。無論從什么方面說,這件事對她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她現在不得寵,日子也不好過,要是幫表小姐促成這門親事,太夫人肯定會獎賞自己,二老爺也會善待自己,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顧家表小姐看在這件事上,也會幫自己一把。
云姨娘站起來,恭敬道“太夫人、表小姐放心,能在顧家做妾,也是這孩子的福分,不如我今日就出發,去一次泰和縣。”
是個聽話的,顧錦朝便暗自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她怕這次一大幫丫頭婆子中有宋姨娘的人,提前回去通風報信會讓宋姨娘有所準備,自己倒是想親自去一趟。
不過有宋媽媽陪同,此行應該沒有問題。
紀吳氏去了涉仙樓的會客處。
十數個管事和掌柜已經在那里等著了,都各自拿著賬簿或者田產地租的租賃,備著算盤的賬房先生曾先生站在外祖母身側。要是有掌柜支出什么銀子有問題,他就能立刻核實。
見到顧錦朝來,曾先生也笑著同她請安。
錦朝坐在旁看著,外祖母言語清晰有度地處理這些事,無論多復雜棘手,外祖母總能最先抓到問題的關鍵處,給出頭緒,一旁幾個大管事便很快討論出意見。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外祖母處理事情,自己就爬在她懷里搗亂,還非要抓賬房先生的算盤玩。
曾先生早年中過秀才,后來鄉試考了數次都沒過,索性憑著一手算盤絕活來紀家做事。也是外祖母身邊的紅人,每個月能拿幾百兩的月例,那把隨身攜的算盤還是純金的,卻被小錦朝拆開當成珠子玩,他也不惱,等錦朝玩過了,再一顆顆裝回去。
管事們退下后,紀堯帶著紀昀、紀粲與顧錦榮,過來給外祖母請安。
外祖母就笑著問顧錦榮昨晚與表兄們做什么。
顧錦榮苦笑道“幾位表兄同我下圍棋。可惜沒人下得過二表哥,他的棋藝確實厲害”
紀堯笑道“僥幸而已。”
一旁有個大管事便笑道“別看咱們二少爺處事溫潤,心思謀略可是很多的。誰要是暗地里惹了二少爺,那也是要吃虧的”
他說起早年紀堯管理杭綢鋪子的事情“二少爺在香河的杭綢鋪子管事時,對面便是一家專供蜀錦的鋪子。那掌柜見我們二少爺年少好欺,多次指了伙計到我們店外攬客二少爺倒也不惱,回來就下令讓鋪子里的伙計去把市面上的菘藍全部收購起來,存積在庫房里我們還奇怪呢,卻沒想幾月后菘藍草價格翻了好幾倍,二少爺卻不為所動,沒有想賣的打算。”
顧錦榮覺得奇怪“這菘藍草是做什么用的為何要存積”
紀堯便笑笑,解釋道“菘藍草是一種藍色染料,蜀錦中有一種珍貴的藍泰錦就必須用菘藍草染色。當時正是每年蜀錦商到通州販貨的時候,四川不產菘藍草,所以那些供應蜀錦的商人來通州之后,必須要購買的就是這種原料。”
大管事繼續道“正是如此,那些來此販賣蜀錦的遍尋不到菘藍,又聽說二少爺手里有大量積貨,就上門求購二少爺答應賣給他們。但是,需要用同價值的蜀錦來付賬。那些蜀錦商只能將所有的蜀錦抵給了二少爺后來對面那家蜀錦鋪子的掌柜尋不到貨源,整日焦頭爛額,最后還要腆著老臉來給二少爺賠不是,求他賣蜀錦給自己。”
紀粲就拍了拍紀堯的胳膊,笑著道“我倒覺得麻煩,那蜀錦送到通州來,用的還不是咱們紀家的商船二哥只需要在給船上管事下令一聲,他們自然愿意把蜀錦奉上,又何必這么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