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揮開尤姨娘,皺眉道“胡鬧,外頭的是江先生”尤姨娘也才聽清楚,連忙拉上滑到腰間的肚兜,伺候陳四爺穿衣裳。這一通下來,時間已經過了一刻鐘。
江嚴看到陳彥文出來。笑著拱手“四爺讓我好等三爺在寧輝堂等您,有要事相商。”
如果不是要事,也不會晚上來喊人了。
陳彥文覺得奇怪的是。為什么是在寧輝堂。平日陳三爺找他,都是直接在木樨堂里說話的。今天卻是在寧輝堂恐怕是有大事發生了,他心里已經沉下來了。
陳彥文到寧輝堂的時候,陳三爺在練字。
陳三爺慣用左手,筆仿佛游龍走鳳,手腕上的佛珠串納在袖中。隱約可見。
陳彥文看到這串佛珠,不由得問“已經有段時間不見三哥戴佛珠了。怎么又用起來了”
陳三爺練字的時候不說話,因此也沒有回答他。
陳彥文低聲說“我記得我曾送過三哥一串佛珠。雖然是常見的樣式,卻是高僧開光的。為了求那串珠子,我還親自去了五臺山”
陳三爺擱下筆。
抬起頭看著陳彥文“你知不知道,我為何叫你過來”
陳彥文還沒來得及說話,陳三爺一本賬本就扔了過來。
陳彥文下意識接下來,有些疑惑地翻開。他一頁頁地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差,嘴唇也緊抿起來。
“張居廉許你什么好處”陳三爺淡淡地問。
陳彥文拿著賬本,沉默不語。
“我再問一次,許你什么好處”他的語氣很輕。
陳彥文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還有什么好問的。你發現這些賬目,那就肯定知道我和司禮監的事了。是啊,這些都是我做的。你能干什么呢你都斷了我的官途了,還想送我去坐牢嗎就算是送我去坐牢也丟的是陳家的臉,不過你倒是能落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啊。”
這個只小他一歲的弟弟,說話向來都狠毒。
陳三爺卻平靜地看著他“你知道我為什么斷你前途嗎”
“因為就算給你前途你也要不起你心思太狹隘了,也太薄情了。我大概也猜得到張居廉給你什么好處了。那好,現在我問你,你就恨我恨到想我死嗎”
“死倒是不至于啊。”陳彥文陰柔的臉上神情很平和,“三哥你是君子,你有謀略。我和你不一樣,況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早就真的被你弄得無還手之力了吧張居廉只是想用這事要挾你,以后要你為他做一些污穢的事時,你不好脫手。我心里明白得很。但是我不僅沒有阻止,我反而還縱容了陳家就我和你是嫡出的,嫡出前途的相差能有這么大。你知道外人說我什么嗎”
陳彥允輕輕地說“我為你們做牛做馬的,偏偏士農工商里頭我還是最低的那個。我明明也是兩榜進士,偏偏要沾得滿身銅臭,我就喜歡了”
陳三爺笑道“你不愿意做我倒是看不出來永昌商行多少內賬到你私庫里,我就不說了。你私底下用我的人脈做過多少事,我可曾問過你一句你真的當我不知道嗎”
“我若是想把你弄得毫無還手之力,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兒和我說話你覺得你能干嗎要是沒有陳家,沒有我,你能做起一個永昌商行你剛開始經營陳家產業的時候,有多少虧空又是誰來堵的。陳彥文,你問過自己沒有”
陳彥文臉色發白。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有能力的。只不過是因為陳家,因為陳彥允,他沒得前途罷了誰想到陳三爺竟然能說出這些話來,他冷冷地看著陳彥允,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