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許,隱瞞并不是最終的出路,也許事情只有說出來,才能夠被知曉被解決。
我……
我有點害怕見人,或者說,我很害怕見人。
一旦我身旁出現過多的陌生人,我會感覺緊張,我會呼吸急促,嚴重的時候會手足麻痹。我去許多醫院看過病,有些醫生說是心理疾病,有些醫生試過給我開一點藥。
但是藥物除了讓我思維遲緩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不,是有些用處的,思維遲緩以后,就沒有那么怕人了。
但是這種遲緩的感覺,就像是工作了一天之后,只能癱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的情況。
相較于害怕他人,我發現自己更害怕這種情況。
害怕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一塊石頭,一截木頭,所以我停藥了。
后來我一直在和害怕做抗爭。
可是……可能我真的是一個軟弱的人吧。
習以為常這個成語,無法套用在我身上,現在我都當了三年的老師了,站上講臺,接觸學生和家長,我還是會緊張,會僵直。
我時常在想,為什么我會怕人?
我也告訴自己,這個社會是人的社會,就算我不做老師,去做別的工作,也是要接觸人的,如果這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在與他人的接觸中都不會害怕,那么為什么我做不到?
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高,對不對?
我應該做到這種大多數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對不對?
可是,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努力過了,我還是沒有辦法。
爸爸媽媽,是我辜負了你們的期待,我沒有按照你們的期許,成長為一個健康健全的人……我希望,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這也是為什么我沒有辦法按照你們的期待,踏入婚姻的原因。
我恐懼自己的空間闖入一個陌生人,這個陌生人讓我連眼都不敢直視,連話都不敢多說,但我卻要和她做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要和她承擔世界上最難承擔的責任。
我知道我做不到。
無論我怎么努力,怎么勉強,我都做不到。
那時候,痛苦的不止是我,還有和我結婚的那個人。
婚姻不像工作,工作完了,我可以逃避回家里;但如同連家里都要逃避,我還能逃到哪里去?
我只能選擇一個我能夠接受,我能夠去愛的人。
這不是鬧脾氣,也不是反抗,我覺得,他救了我。
爸爸媽媽,我真的很希望你們能夠試著去接納他。
也接納……”
柏今意長長地停頓。
“不如你們預期的,并沒有那么好的孩子。”
“你沒有不好,你很好!”梅相真直接否定,“你是我的兒子,別人不知道你,媽媽還不知道你嗎?柏今意,你就只是因為過于謙虛而缺乏了些自信。媽媽知道你的優秀和溫柔。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可以做好!”
柏今意怔怔聽著。
他嘴巴還在張合,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他的手臂被用力拉扯。
他趔趄兩步,順著力量的方向轉頭,眼中先捕捉到一片閃亮亮的透明色,接著,才看見簡無緒。簡無緒抿著嘴,僵著臉,非常努力地將柏今意向外拉。
“柏老師,我們走!”
他說,他的聲音那么堅定,柏今意跟著他走了兩步,他們來到了玄關處,簡無緒直接將關著的門打開。
風將霜似的月光,吹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