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柏今意,“我自我感覺不能勝任老師的工作。”
“我們尊重事實。不能勝任老師的工作,你班級的成績能帶的那么好?你能把葉吉帶回來?你還能夠在葉吉跳橋的時候不要命的沖出去救人?你以為這些是隨隨便便能做到的嗎?至少你面前的我,就做不到。”
蘇覺仁和柏今意推心置腹:
“柏今意,說實話,我不佩服你爸爸,你爸爸說到底,是個汲汲營營的偽君子,但我有點佩服你,這種事,不是所有老師都做得到的。沒點信念,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當我知道你不要命的跳橋就為了救一個學生的時候,我就服了你了!我知道,學校里,大家都在罵我,說我沒用,說我遇事不愿擔責,從教育局那邊要不來錢,天天只知道照料些花花草草……你們罵我也就算了,怎么還罵我照料的那些花草呢?千錯萬錯,錯不在它們啊!”
柏今意覺得蘇覺仁今天有點怪。
他仔細觀察了下,發現桌子上放著半瓶白酒,旁邊還有個盛著半杯酒的杯子。
而蘇覺仁,是他們學校里出了名的滴酒就醉……
“校長,你醉了……”柏今意說。
“我沒醉,我清醒著。柏今意,你家里的事情,我知道了!”
柏今意停住。
“道貌岸然。”蘇覺仁冷笑一聲,“在樹花中學頻頻出事的時候還看不起我,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他有什么面子在以前的學生和同事和朋友間充大頭!”
他大著舌頭,對柏今意說:
“柏今意,我知道我在老師間的評價,但我看你,不知道你在老師間的評價!他們是喜歡你的。如果你愿意好好干,未來是可以做校長的,坐我這個位置,不止我這個位置,那些很好的學校的位置,你也可以坐,你知道嗎?”
“聽上去挺好。”柏今意。
“但是你還是想出去闖闖。”蘇覺仁昏沉沉的眼睛中,居然射出了一線清明的光,而后他又打了個酒嗝,“闖闖也好,唉,年輕人,就是比我更有勇氣,我想了好久去新疆,還是沒決定要去不要去……反正老師有三個月的帶薪假期,你帶薪去出玩玩,再找找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等快要開學了,如果還想辭職,就再回來和我說,到時候我給你批。”
“——你想好去哪里做什么了沒有?”蘇覺仁又順嘴問一句。
“我打算離開這個城市。”柏今意坦然說。
“哦,決定離開這里,但沒決定到底要不要放棄老師,對不對?”蘇覺仁說,“我覺得你不當老師可惜了,你是個這么盡職的老師,又馬上就要提職稱了……”
他說著說著,發現柏今意其實沒在看自己。
對方正在看他背后的窗戶。
蘇覺仁悲從中來:“我這么看得起你,你卻和他們一樣看不起我。”
柏今意無奈看了校長一眼:“你把我的辭職報告簽了,我就看得起你了。”
蘇覺仁脾氣犯了,還去摸桌上的酒:“我就要保留你的編制,我要給你留條后路,等你什么時候想回來了還可以回來,如果想去琴市那邊教書,我們還可以走走關系,雖然麻煩,但是慢慢弄,說不定能把你直接調過去——”
柏今意非常感謝校長的好意。
并且把他的酒收起來了。
正好蘇覺仁手機響了,柏今意索性離開,打算等三個月后再回來辦手續。
蘇覺仁沒把好意釋放成功,心里堵了氣,一摸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柏培云三個字,頓時接起來,仗著酒勁,破口大罵:“哼,你還好意思打電話過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是這么個人,我蘇覺仁恥與你為伍!”
柏今意從樹花中學離開了。
他的手機嗡嗡嗡的震動著,拿起來一看,章宇馳在瘋狂敲他:
“柏老師,我聽說你要辭職了,真的假的?我一直以為樹花中學里,誰辭職了你都不會辭職,沒想到誰都還沒提辭職,你就要提辭職了,你到底有多少驚喜要給我們?”
也不止章宇馳。
還有顏靈、劉柔柔、徐小霜、周寄風,辦公室里的大家,都給他發消息,來打探消息的真假,又祝福他脫離苦海。
這件事情是怎么傳出去的?剛剛的辦公室里,不就他和蘇覺仁兩個嗎?
柏今意無奈想,他沒有回任何一個字。
前面,停車位里的車子搖下車窗,簡無緒朝他揮手:
“柏老師——”
他坐進駕駛座。
“我們真的直接去琴市嗎?”簡無緒眼睛亮亮問他,“不用再回家收拾點什么嗎?”
“不用。”
“那要不要再見見誰?比如柏老師的朋友什么的。”
“不用。”
“那放在高鐵站的車子呢?”
“找代駕開回車庫。”
“會不會有點麻煩?”
“不麻煩。”
他啟動車子,踩下油門。
車子快速朝前,藍天在前,白云向后,路上的行人、車輛、城市的樹與花,一切都被他們拋在身后。
他們將城市也拋在身后。
“我們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我們——”
他在風中,沖簡無緒露出大大的笑容。
“自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