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大兵而伐,誅不臣而赦降。”
鄭璞先頷首致意于馬謖,然后才說道,“此中利弊,參軍先前已說透,璞無需再贅言。我昔日在桑園所思,兵出征伐乃四策,分為斬首、絕根、分化、推恩四點。”
說到這里,他給自己斟了一盞酒,起身離席,踱步侃侃而談。
“其一,斬首,乃是對牂牁郡朱褒也”
“牂牁郡漢夷各部多且雜,星羅密布猶如散沙,本就難成氣候。如今叛亂于郡內,皆被朱褒恩威裹挾耳今東吳遣使來申兩家和好,亦必然斷絕與朱褒往來,其勢已孤矣若朝廷擇一良將,率軍誅殺首惡朱褒,申仁德赦免其余;再委任良吏撫慰,勸農桑,郡可安矣”
“其二,絕根,乃是對越嶲夷王高定也”
“彼蠻夷高定者,素來不臣朝廷,先前屢次出兵擾亂各方,今又殺郡將焦璜叛亂,其罪不可赦朝廷若發大兵討伐,當誅滅其系血脈,以儆效尤再將其族人及家屬婦孺皆沒入官奴,盡徙蜀中或漢中,以離其地,而斷其為禍根基遷徙之后,世代為軍戶,血脈不絕不休男子壯者為卒、羸者屯田、婦人勤桑麻、孺子牧養牲口。再依秦法治之,讓其等心有祈盼,以隨征斬首記功,斬一首,赦家屬一人”
“此外,越嶲郡山險地惡,其余夷人部落藏深谷山澤,難討滅。且耆老宗長及族人,皆畏威而不懷德,不可赦之,不然大軍甫一返,定復反矣我所思者,乃依他們貪財好利之性,可出財貨錢資募之為卒,虜其族中勁勇者,讓其族再無叛亂之力,斷其根”
“其三,分化,乃是對南人八姓豪族也”
于此,言止,鄭璞忽然肅顏,給在席的馬謖三人,拱手作揖,“璞此論,將涉及庲降都督以及其他南人僚佐,還請三位勿要往外聲張。不然,璞家中或有刺客如春雨連綿不休,終日惶惶不安矣”
眾人聞言,皆張口結舌。
倒是久之顯位的馬謖,最先反應過來。
當即,霍然起身,聲如夏雷交加,“子瑾安心,我等皆非搬弄口舌之人再者,子瑾為國論計,與國分憂,何須有
慮邪我雖位卑言輕,不能顧子瑾周全,但必將今日之論上稟丞相,令宵小之輩無機可乘”
張表緊隨其后,連聲寬慰,并慨然許諾絕不聲張之言。
而那柳隱,卻是更加有趣。
他佯做醉態,起身給三人行了一禮,“馬參軍,伯達,子瑾,我一時貪杯,已醉矣先行作別”
竟是想托詞貪杯,而避席矣
且甫一說完,不等他人應聲,便撩袍大步往外行去。
亦讓鄭璞錯愕一陣,才慌忙大步追,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臉上苦笑連連,“休然兄若就此辭去,將陷我于不誠矣還請入席,璞無不信休然兄之心,還望休然兄亦無不釋之意。”
“子瑾這是作何”
被扯住袖子的柳隱,連忙轉身解釋,“我并非是惱子瑾囑咐,乃是擔憂自身以后貪杯,醉態失言,將陷害子瑾于不利。是故,索性避席不聽,求得兩全其美耳”
“哈哈哈,休然真乃妙人也”
馬謖見兩人拉扯,不由縱聲大笑,出聲贊后,又勸解道,“休然能有避席之舉,足見克己品性又何故擔憂日后有飲醉之行邪”
喔
此言亦是在說,我以后不得縱飲邪
柳隱聞言,不禁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