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褒共挾三千五百兵卒而來,聲勢頗為浩大。
然,從行伍紀律松散中,便可看出,此軍良莠不齊。
事實上,僅一千兵卒戍守郡兵,是朱褒嫡系。
其他五百乃龍、傅、董和謝等大姓的私兵扈從,而剩下的兩千蠻獠,乃是朱褒以利誘來的各大蠻夷部落。
“夷平漢軍戍圍,糧秣軍械及輜重,我無所預皆任爾等自取”
此乃朱褒聚各部蠻夷耆老宗長,以鬼巫共詛盟的承諾。
牂牁蠻夷之俗,鬼巫既詛之,眾耆老既盟之,則不可改,改則必遭天譴。
有犯者,各部共攻而誅之
因而,各部耆老宗長聽罷,當即聚族內青壯執刃影從而來。
漢軍數百人,筑戍壘而守,所積軍糧必豐。
哪怕漢軍勢窮時,點燃了軍糧,亦有無數衣甲及刀兵可得利。
對于各部耆老宗長而言,若得了漢軍的甲胄及利刃,便可裝備族人,以武力奪得相鄰的田畝,進而擴大宗族的生存空間。
反之,若己不影從,而他人往,恐日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矣
且,今已然入冬,正是農閑時,留家中亦不過徒耗為數不多的存量。
尚不如前往朱褒軍中尋果腹之餐。
至于戰死與否,亦不會比窮困餓死凍斃更凄慘。
無需多作思慮。
朱褒亦然。
他只需一場勝利,來威懾郡內其他貌合神離的大族。
各得所需,自然同仇敵愾。
然而,待當他率眾抵達映山豁,見到鄭璞等人修筑的戍圍時,便忍不住脊骨冷意頓生。
雖心早有所悟,兵未滿千的漢軍,膽敢孤兵深入,必然有所倚仗。
然,如此張牙舞爪、竹墻猙獰的戍圍,竟十數日之期可成邪
莫非,漢庭乃是遣宿將高翔或陳式,甚至是吳壹來此乎
朱褒百思弗解,駐馬于六沖河畔,兀自昂頭對著三百步外戍圍之上的“漢”字軍旗,沉吟不已。
“嗚呼”
“咚咚咚”
漢軍戍圍之上,渾厚低沉的牛角號綿延天際,鼙鼓爭鳴,震耳欲裂。
如雨得鼙鼓聲,聲聲催那矯健的眾板楯蠻,次第翻身上竹墻,依著掩垣執盾架弩,嚴陣以待
。
原來是句扶及柳隱等,見朱褒引兵至,便鳴鼓催卒備戰了。
而鄭璞則是攜著傅僉及李球,早就各自執盾屈卷在戒備箭樓下,眺望遠處黑漆漆的眾賊兵,好整以暇,靜待攻堅之戰伊始。
軍中職責,向來嚴謹,各不干涉。
他身為監軍,并無臨陣指揮職權,現唯有觀戰了。
“縱使翻睹兵書編絕,亦不如親歷一戰爾等小子,既然恰逢其會,當且多觀之,且多思之,以求長見”
自然,亦不忘了,以師者之言叮囑傅僉及李球一句。
“諾”
兩小子重重頷首,朗聲應諾。
傅僉的年歲,尚未到身骨蓬勃拔長之時,被那甚大的木楯擋住了鼻息,便時不時的踮起腳尖,極目遠眺,想目睹得真切些。那探頭探腦的新奇急切模樣,亦讓以眼角余光偷瞥的鄭璞,嘴角不由泛起弧度。
正想讓旁邊護衛的賨人甲士,去尋一墊腳之物來,卻又聽此小子急切出聲。
“先生,速看賊子似是遣人來陣前說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