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賤之人,身之所長,唯有此命也與其餓死凍斃,不如以命博之今得田畝近百,足家小果腹;有俸斗食,可安此身老,有何不知足邪”
然也
天子劉禪的寡歡,乃是他恍然發現,宮外的世道,與他在宮禁乃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于宮禁,他
出有車馬,入有宮人,華服美飾,食有肉,飲有酒,寢有衾,娛有樂,三九不知寒,三伏不覺熱,種種安樂,似是四海升平。
而宮禁之外,黎庶逆來順受,為果腹之食以命相搏。
尚且,得斗食,竟感恩涕零矣
此乃尊卑有別乎
那陳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說,亦不是激勵了無數人覓封侯嗎
更莫說,隨先帝創業的股肱,以及后來隨入蜀的老臣,寒門匹夫出身者更眾
話別驛卒,歸來時,隨側的董允,見他面色郁郁,便出聲寬解了一句,“劉君,天下紛擾,兵禍連頻,黎庶離亂,果腹茍活,便是上蒼所眷。”
“嗯,休昭之言,鞭辟入里,我知矣。”
微微頷首,天子笑容頗為牽強,擺了擺手,“夜了,且歇下吧。”
說罷,便轉身入自屋而宿。
其實,于他心中,尚有一疑惑。
他想知那驛卒,想日后遣家中長子為卒,隨軍征伐,乃是為了光復漢室、克復中原邪
抑或者說,是為了讓家中,再獲得近百畝薄田邪
自然,此問,乃欲問而未問,亦不能問。
且答案,似是能自忖而知,卻又隱隱不想知。
唉,應是兩者兼有之吧
牽強下了定論,天子劉禪放下心思,卷衣而眠。
卻是不知,乃鋪于木板的稻草硌得慌,抑或是太久未有孤枕而眠的滋味,輾轉反側許久,竟是一絲睡意都無。
索性,便起身步出,且觀夜色以靜心罷。
甫一出,便見鄭璞正執劍舞于庭。
“子瑾亦無眠邪”
囅然而笑,天子劉禪步前而問。
聞言,鄭璞收劍,笑顏而回,“然。長夜漫漫,思及今晨未習劍,故來舞之。”
“善。”
天子頷首而贊,興趣頓生,往不遠處的扈從招手,取來劍后,“我亦許久未習劍了,今與子瑾共舞之。”
一番舞罷,天子氣喘吁吁,卻倍感暢快淋漓。
似是心中那股郁郁,亦隨著劈砍寒風時,盡數散去了。
遞劍于扈從,天子側頭,含笑而問,“聽聞子瑾諫譙允南走巴蜀,宣逆魏暴虐苛政,乃是為北伐而籌謀邪”
“然,乃是想激黎庶同仇敵愾,期士卒知為何而戰也。”
同仇敵愾嗎
略作思緒,天子忽然笑逐顏開,話鋒驟轉,“不知子瑾此番出來,可攜竹笛否”
“啊”
鄭璞微楞,才點了點頭,“有之。不知劉君,欲聽何曲”
“大風歌吧。”
天子已轉身負手,目顧著被漆黑夜色籠罩的漢室山河,語氣淡淡,“我想與歌之。”,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