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武帝時,對歸降羌胡氐人部落“大雜居,小聚居”的分化政策,符章的族人被分為三部。分別在廣漢郡郪縣、蜀郡臨邛縣以及漢中南鄭縣棲居。
以地域隔絕,杜絕了他們未來聚眾起事的可能。
亦是想著,以漢氐雜居的方式,用數十年之功將這些氐人,同化為漢家子。
其中涉及的事務,紛繁且瑣碎,自是讓任事素以高效的楊儀來署辦。
楊儀受遣,頗有被見重之感。
然而,他卻不知,丞相目視他領命而去時,心中亦是一聲嘆息。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儀知丞相厚恩待氐王符章,乃是千金市骨,讓其他羌胡部落心慕而效仿之。然,授彼長子領義從將率,恐不利于我大漢矣。還望丞相思之。”
他受命時,乃是如此諫言于丞相。
此言無有不妥之處。
反之,頗為高瞻遠矚之意。
然,丞相含笑頷首之時,心中卻是悵然不已。
他心中一直藏著的憂慮,因大漢被拘束在巴蜀之地的閉塞,會導致群臣目光被束縛,終究演變成了事實。
連被他頗為器異的楊儀,亦不能幸免。
誠然,楊儀的諫言,乃是看事情走一步看三步,十分恰當。
然,于一國之宰的丞相而言,楊儀之言卻沒有洞悉全局。
當鄭璞提及,可否讓符健任職義從將率時,丞相于瞬息間,便順勢將未來進軍隴右后,如何讓羌胡部落為大漢而戰,心有所決了。
讓符健領義從,與允益州豪族子侄出家資募部曲,有何不同邪
羌胡部落也好,各部氐人亦罷,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益州豪族”而已
正值大漢式微、逆魏強盛之時,當因勢導利,盡可能將一切人力物力,悉數聚攏起來,用于北伐
若不讓利,益州豪族便不會竭誠效力。
若不讓符健領義從,符章便不會內附大漢。
遏制益州豪族的權柄,乃是日后攻下關中后,方以遷徙離蜀地的方式而消其勢。
而如今符章部落的族人,已盡數編入戶籍矣
只需數十年之功,他們便和大漢其他將門,沒什么兩樣。
何憂日后尾大不掉
且,君不見,逆魏據雍涼之地后,羌胡部落屢屢起兵反叛乎
如若大漢與逆魏同,采取憂心尾大不掉而遏制羌胡部落的方式,哪怕他日兵出占據了隴右,此些羌胡亦會起兵叛我大漢。
試問,外有逆魏來襲,內有羌胡起事,隴右安能守邪
再者,國戰者,戰爭潛力乃是人口與錢糧。
巴蜀之地的人口,與逆魏相比,遠遠不及。
想克復中原、興復漢室,僅依靠巴蜀一州之地,如何與逆魏爭鋒
即使逆魏的錢糧消耗,與士卒的戰損比,乃大漢的三倍,甚至五倍,早就疲敝的巴蜀亦會被拖垮。
君不見,昔日先帝在世時的漢中之戰,巴蜀已然“男當戰、婦當運”邪
既然如此,為何不以厚德示之、以利益誘之,驅羌胡及氐人部落為我大漢所用
且雍涼之地,羌胡人口比漢家黎庶更眾。
若是厚待符章,可令雍涼二州羌胡部落心慕我大漢,本就屢屢起兵反叛逆魏的他們,可令逆魏就此永無寧日矣
不過八百義從,一門兩侯的恩榮,便可誘發逆魏動亂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