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璞垂頭默然。
少時,方離席躬身而拜,朗聲而道,“丞相,正值朝廷用人之際,而我大漢俊才委實不多矣。璞斗膽,請丞相讓幼常兄有改過之機。且,璞聞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幼常兄雖臨陣決機略顯急躁,然若參詳兵事抑或者牧守一方,乃奇才也尚有,我軍于蕭關道,終究是勝了。”
丞相聽罷,卻沒有表態。
而是靜靜的目視著,保持垂頭躬身的鄭璞。
看著看著,便眉目舒展,無聲而笑。
曾經,他心中頗為憂慮,鄭璞性情類同于法正,恐日后權柄在握時,會導致不利于國家之事。
今馬謖將他陷入死地,他卻依舊從與國裨益角度出發,為之求情。
足見他公私分明矣
甚好。
收起了欣慰的目光,丞相語氣淡淡,“幼常有違將令,其中亦有我識人不明之過。子瑾莫多言,他之罪尚不至死。”
“啊”
得言,鄭璞驟然驚呼,連忙出聲分辨,“丞相,璞絕無”
但卻是丞相擺手打斷了,“子瑾一路艱辛,且去歇下罷。”
亦讓鄭璞不敢再爭,作禮告退而去。
“諾,璞告退。”
翌日。
新劃出來的玄武軍營。
因霍弋等人領軍尚未至的緣由,難得閑暇的鄭璞,便將心思用在考校傅僉學業上。
就是沒多久,軍帳外守著的扈從乞牙厝便來報馬謖來了。
昨日鄭璞離去后,丞相便見了他。
具體敘了些什么,無人知曉。
人們僅是知道,待丞相將隴右之戰的功過,上表與成都天子劉禪后,馬謖將不再是相府參軍,且不會再掌兵權。
不過他沒有被廢為民,便是幸事了。
至少以他的才能,仕途之上不乏復起的機會。
孤身而來的馬謖,形容枯槁,滿目憔悴。
或許,昔日待他如子的丞相,此番一直遲遲未有召見他,讓他愧疚更增,心身皆備受煎熬吧
他走至前,見鄭璞出軍帳來迎,便不等鄭璞開口,徑直躬身作揖,“多謝子瑾周全之心,謖沒齒不忘”
“幼常兄這是作甚”
亦讓鄭璞一愕,連忙步前扶起,苦笑道,“功過是非,乃丞相之定論也。兄莫要折煞于我。”
“子瑾”
直起身的馬謖眼角微濕,想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待二人入軍帳內,馬謖見傅僉亦在側執竹簡而看讀時,方斂起動容,止住了情緒。
就是默默無語沒多久,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
面露慚色,馬謖便自嘲而言,“我平生自詡熟讀兵事,好論軍計,常自以為能。然,蕭關道一戰,因我而喪兵無數,且致子瑾及眾多同僚于死地中。方知自身不過乃紙上談兵,徒增笑柄耳可悲矣日后我將不再染指兵權,但求此生能執帚牽馬圖報丞相不責之恩,以及子瑾周全之情。”
呃
看來你是真醒悟了。
不過,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