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半點醉意都無的他,聞言便微微斜首,似笑非笑,問道,“子瑾乃是受伯松之言而來的吧”言罷,不等鄭璞出聲,又繼續說道,“子瑾不必多勸。我身為朝廷僚佐,亦知以國事為重。雖今對與孫吳再盟之事心有怏怏,然卻不會因私忿而誤國事耳。”
呃
鄭璞一陣啞然。
似是,他乃自作多情了一番
略作思緒,索性便直言而道,“安國兄以為,我大漢今奪回隴右,他日可光復舊都否”
“那是自然”
關興將手中酒囊擲在案幾上,昂揚作聲,“以隴右地利,可卻數倍逆魏大軍我大漢若蓄力數年,先北上奪下涼州,再安撫羌胡無有內憂后,至多十年之功,便可數萬騎席卷關中,光復舊都矣”
“善”
鄭璞聞言便大贊,緊接著再度發問,“若我大漢得據關中八百里秦川,以巴蜀的豐饒,關中四塞之堅,得進退皆自如之勢、克復中原可翹首可待之時,以孫吳背信棄義之秉性,彼何欲是將”
頓時,關興須發皆張,聲如春雷,“彼無信孫賊,必然再度背盟矣”
就是呵斥罷了,又莞爾而笑,擺了擺手而謂之,“子瑾下句之問,乃是我可請命為將,領我大漢虎賁討孫賊,得報父兄之仇乎”
“然也”
鄭璞撫掌大笑,“哈哈哈以安國兄之慧,我難為說客也。”
一陣笑罷,又作激昂態,字字擲地有聲,“今我大漢困頓,無力獨自對抗逆魏,不得已乃與孫吳共盟。安國兄不若以國家為重,待他日我大漢強盛,便可報昔日襄樊戰事之仇也再者,家門之血海深仇,焉能假人他手安國兄若不手刃仇讎孫賊,安可告慰關侯及關將軍之靈邪”
“子瑾此言,大善”
關興握拳狠狠擊在案幾上,虎目隱隱含濕,兩尺有余的虬須無風自動,“若不將那孫賊手刃之,我豈能雪恨”
話落,未幾,卻是又嘆了口氣。
將目光投向天際線外的白云蒼狗,語氣有些惆悵而言。
“倒是不瞞子瑾。今子瑾之言,我此數日也曾自思緒過,亦心有所期。只不過,每每思及父兄之仇尚未得報,我終究,唉終究是心意難平。若不爭朝夕,枉為人子矣。”
唉
心中亦悄然嘆息。
鄭璞將目光投去矮墻外的蒼穹,目睹著不知人世間悲歡離合的白云蒼狗,那歡快隨風相互追逐的喜悅。
昔日關侯之沒,舉大漢上下,孰人又能意平
子非魚,不知魚之樂也。
身不是為人子的關興,自然也無法體會那種長期積累于心胸中的忿恚。
又如何作勸,讓他于一時之間釋懷與孫吳的再度共盟
所幸,關興自身非傷春悲秋之人。
二人沉默少許,他便主動岔開了話題,問道,“子瑾近日留在冀縣,不知丞相尚別事囑否若得空閑,不若旬日后與我同往隴右各軍駐地走動一二”
“咦,兄將外出乎”
聞言,鄭璞詫然而問。
“然也。”
關興頷首,輕聲說道,“我此番告休沐時,丞相允后尚有囑于我,讓我休沐罷便去巡軍,看各部有無輜重短缺益補等事。”
原來是逆魏近日無有動靜,一直留在隴右協助丞相調度的關興,亦無有別事。且又因費祎轉去主事隴右屯田之事而無法分身,丞相便讓關興接手巡各軍。
“旬日之后,我尚未知有無空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