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掮客石普力,終究黔首出身,又兼之為胡虜,有些見識與情報無法比擬于身為逆魏將領的徐質。
或說,人才難得嘛。
以禮遇之,虛席待之,他日大漢可得一大將,有何不可
是故,此些時日,鄭璞便未雨綢繆,細細詢問徐質河西之事,夜里再錄于書簡之上,待他日將西征時轉與丞相。
自然,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沒有什么勇力,在與徐質閑談時,也曾私下叮囑過扈從乞牙厝暗中戒備。
免得鬧出了被以驍勇著稱的徐質,奪刃劫持的笑柄來。
不過,顯然他白擔憂了。
或是覺得占據了隴右的大漢,未來奪得河西走廊并非難事的緣由,徐質很安分克己。
與他偕行話談時,常很自覺保持兩人的距離。
且每問必答,言無不盡。
隨著相處的時日變長,二人慢慢熟稔,鄭璞還問及了他對此番逆魏大舉來襲的看法。
亦有了意外的收獲。
徐質不敢妄言,亦沒有交淺言深。
僅是斷言以鹯陰城塞之險固,只需糧秣輜重充足,便可無憂魏軍攻伐。
但鄭璞將曹真各路兵馬的調度情況說明了以后,他便道出了疑惑“河西魏督將竟領軍攻鹯陰塞邪我先前與之共事,知其非莽撞之輩;且固守金城郡的郭伯濟亦非無謀之徒。其二人竟不知,以鹯陰塞之堅,區區三萬大軍無法攻破乎是故,為何河西魏督將不領軍南下與夏侯儒并力攻祖歷城抑或者移師金城郡,進圍平襄城或是此地別營邪”
此疑惑,令鄭璞瞬間愕然。
待細細沉吟之,卻發現不無道理。
逆魏傾盡關中之力來襲,但曹真竟讓魏平攻鹯陰城塞邪
帶著疑惑,鄭璞在日暮魏軍罷兵歸營后,去尋了姜維一起商議。
但很快,他們便不需要猜測了。
因為就在翌日,魏平便領軍到了曹真在他請戰南下的時候,便讓他轉道金城郡來此地,歸魏后將軍費曜節制。
與他一同過來的,還有南匈奴左賢王劉豹的六千余騎兵。
那是郭淮的建議。
他與夏侯儒攻城一日無果后,便覺得祖歷城難下,便前去尋了曹真諫言。
以夏侯儒剩下的四萬將士困祖歷城池;他以自身本部萬余人轉去平襄城,合張雄督領的三千騎之力未必長離水河谷,遏制馬岱與趙廣兩支騎兵馳援別營;讓費曜與魏平兩部兵馬合力攻鄭璞與姜維的別營。
而調任左賢王劉豹的騎兵來,則是為了切斷諸葛丞相主力與別營的聯系。
抑或者是,屆時攻破了別營后,將漢軍追擊全殲
這樣的調度,相當于變相的達成了曹真陰圖蕭關道的意圖。
且不懼被漢軍所知。
隴右已然沒有其他可援之軍了。
而丞相諸葛亮所統領的主力,依舊被曹真親率大軍牽制著,若是前來救援,就必然放棄地利出河谷。
但這會陷入魏軍的包圍中。
曹真若是見丞相出河谷歸援,必然會領軍追擊
而費曜與魏平合兵五萬有余,僅需留兩萬大軍,便可困住鄭璞與姜維。
屆時,他們便可帶上左賢王劉豹的六千騎兵,與曹真的主力,在野外前后夾擊丞相的主力
哪怕費曜與魏平不領軍而往,只需繼續圍困住鄭璞與姜維的別營,同樣是“圍點打援”。讓丞相領軍趕到了,也無法攻破他們的營地與別營會合,陷入前有敵軍攔路后有追兵的困境。
但若是丞相若是不歸軍馳援,鄭璞與姜維以區區萬人,可否能堅守得住嗎
在清晨的陽光下,鄭璞來到外圍柵欄,望著不遠處烏泱泱的魏軍,不由臉上泛起幾縷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