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的軍情,打亂了隴右漢軍的部署。
誰都沒有料到,歷經數次損兵折將后依舊選擇困守祖歷城的曹真,竟會主動罷兵歸去。
戰事進行至今,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魏國都不可退兵。
因為退兵,涼州那些豪右與羌胡部落,甚至是連走卒販夫,在目睹此戰后,都不會再相信魏國有奪回隴右、能與大漢抗衡的實力。
此意味著,魏國乃是將涼州拱手相讓了
然而,曹真以及魏雒陽廟堂的公卿,竟會連這點都看不到嗎
乃是以退為進乎
譬如將涼州當成雙方博弈的棄子,坐等漢軍進發河西四郡征戰后,魏軍再從烏水河谷來圍祖歷縣,讓漢軍首尾不能相顧。
抑或者乃另辟蹊徑乎
比如覺得魏軍從關中走安定郡入隴右,后勤運送壓力太大,故而改為針對漢軍防線太過于漫長的弱點,轉軍歸來威逼漢中郡;讓漢軍即使奪下了鹯陰塞,也不敢派遣太多兵力前去攻伐河西四郡。
這兩種推測,是大漢諸多將率最為支持的觀點。
但事情太過于詭異,前因后果未有明確,因而沒有人膽敢卻確斷言。
丞相諸葛亮得知消息后,當即以情況不明讓各部將士暫緩兵出的計劃,遣了大量的細作混入關中收集情報。
且與魏延及張苞通了消息,趁此空閑期將一些糧秣輜重運送過去囤積。
權當是未雨綢繆,以備萬一逆魏再度圍城。
不過,魏延的書信中,還請命領軍去攻河西。
理由是他推測,此番魏國不合常理的陡然罷兵歸去,乃是因為曹真病故了。
其實,這種推測在隴右也有人提及過。
這些年曹真疾病頻發,對大漢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戎馬操勞、連番戰事不順,且又在嚴冬時節食宿在寒風凍土里近半年,嗯似是,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魏延還提及了一點。
被困在城池內的他,每日都在城頭上巡視,也目睹了魏軍解圍罷兵的狀況。
素來以與士卒食宿同的曹真,在此番退兵行軍時卻與以往不同,不僅沒有露過面,連車駕也被士卒圍得嚴嚴實實的。
這讓魏延覺得曹真即使不死,也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不然,無法解釋魏國會罷兵。
對于他的看法,丞相倒沒有多說什么。
僅是以“不可輕舉妄動”為由,讓他且先靜候軍令,待細作打探明確消息再做打算。
而且,再過些時日便是春三月了。
春耕絕不能耽擱,正好可以趁著打探消息的時候,讓士卒們歸來隴右的軍屯點,先將今歲的糧秣播種了,緩解從蜀地轉運糧秣來隴右的艱難。
至于魏國是為何事退兵,故弄玄虛還是情非得已、對大漢有利還是有弊,時間會給出答案。
反正鹯陰塞隸屬大漢越久,對魏國就愈不利。
以不變應萬變便是,無需心切魯莽。
帶著如此想法,丞相留下守備的兵力后,便領大軍歸來天水郡冀縣,忙碌修繕刀兵甲衣及督促農桑之事。
鄭璞亦回來了落門聚的盧家別院。
他的本部被打殘了,暫時也沒有兵源可讓他補充,一時間也無所事事。
索性,便把軍中瑣碎之事皆扔給州泰。
至于中護軍護眾將、提拔低級武官等職責,有丞相在隴右且各部兵馬都準備著隨時趕赴戰場,暫時還不需要他去履責,正好歸來偷得浮生半日閑。
但閑暇卻也不好享受。
一歲有余的小婧姬,已然不認得他了。
每每見到他,都會怯生生的閃躲;若挨得近了,便會嚎嚎大哭。
哎,鬧心。
時間輾轉則逝,不舍晝夜。
不知不覺已是春三月,渭水河畔再度青青綠綠,煥發著勃勃生機,軍屯與民屯的田畝中滿是忙碌的人兒。
從冀縣丞相別署出來的鄭璞,策馬緩緩歸去。
思緒,也隨著馬背的顛簸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