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六月,天水冀縣。
踏著落日的余輝,帶著后軍師、領鎮軍將軍、加侍中等官職的鄭璞,終于踏入了雒門聚的盧家依山別院。
對,卸下中護軍后,朝廷還給他忝了鎮軍將軍職。
就如留府長史蔣琬還加撫軍將軍職一樣,緣由是后軍師乃相府僚佐職。
畢竟諸葛丞相開府治事與昔日曹操霸府有著本質的區別。
沈幽沒有隨行,而是往交州去了。
一者乃是他家眷尚未入蜀地,不好此時便隨軍征伐。
另一,則是鄭璞聽聞他此些年陰結草莽勇夫與厚恩養扈從,已然擁有了兩百余人愿死生與共后,便入宮面覲天子劉禪為他求官。
依丞相治軍慣例,初來乍到的沈幽即使有獻地形堪圖之功被授軍職,亦然免不了要在安穩的郡縣駐扎一二載,待觀其為人品行與將略后,方會允他隨征隴右。
沒辦法,民寡的大漢采取精兵策略,不會將士卒的性命交付在一不知底細者手中。
故而,鄭璞便想著請天子賜下一官職,讓沈幽歸去將兩百余扈從引來巴蜀時,順勢潛入交州募兵
緣于地形與風貌的干系,孫吳對交州的統御并不穩固。
許多郡縣太守或縣令的職權,僅能影響至城池周邊二三十里。
諸如一些偏遠深山或險峻之地所聚居的黎庶或蠻夷部落,皆聽令于各氏宗長或部落耆老,與南中之地的風貌大抵類同。
且這些人不乏生性好斗、甘愿離鄉背井者。
如在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時,剛剛背盟奪了荊南之地的孫權,擔憂先帝劉備興兵向東,乃令時任交州刺史步騭前來長沙郡駐扎布防。
步騭得令后,募得交州義士萬人隨行。
無幾,先帝劉備驅兵來戰,素來慕先帝恩義的陵蠻皆蠢蠢欲動,故步騭移兵鎮守益陽。后先帝劉備雖兵敗夷陵,但荊南各郡縣仍有不少起兵響應而不臣孫權者,步騭乃督領交州義士而討,所過皆平。
由此可見,交州義士的戰力并不弱。
鄭璞并不強求沈幽能必須拉攏到多少交州義士入大漢,而是給了他一年之期,將此事當成對他的歷練。
他既然汲汲于兵事,就需要證明自身的率御之才。
如若能拉攏到百人,合先前扈從可為一校、獨自成營,便足以佐證他能得士卒愛戴,可堪大漢不吝培養,以期日后能督領一軍。
若是僅能拉攏到百余人,那便遣給其他將率充任副職熬資歷與磨練罷
畢竟,有天子授予職權、督領南中的庲降都督馬忠接應,他如若還表現不如人意,那便自身才學有限,莫怪他人不以重任授之。
再者,此時正值大漢方復涼州、魏國反撲在即,鄭璞也沒有那么多心思放在沈幽身上。
事實上,魏國的反撲已然開始了。
鄭璞入冀縣時,還獨自往丞相別府了一趟。
雖然沒有如愿見到丞相諸葛亮,但大致估摸他歸來之期的丞相,臨離冀縣時還囑言了值守小吏,讓其將近期的軍報皆轉與鄭璞過目。
在暮春三月時,魏國雍涼都督司馬懿便屯大軍于陳倉與郿縣兩地,虎視武都郡散關與漢中褒斜谷道。
別遣郭淮為主將,督領夏侯霸、牛金與張雄三部,步騎合計一萬五千出高平城,于昔日丞相戰曹真時落營的山坳駐扎,頻頻小規模遣兵擾隴右與祖厲縣。不求殺傷或對陣,但擾黎庶不敢外出太遠放牧或無法專心務農桑。
對此,丞相令在責的右將軍吳班勒令各部好生守各縣險要與戍圍,放棄外圍的牧場,護黎庶即可,莫放棄地利外出與之戰。
蓋因郭淮此番來擾,戰略目的不過是策應罷了
真正的戰場,乃是剛易幟不久的河西走廊
司馬懿另別遣費曜為別督,護胡遵、徐蓋與鄧艾約莫萬余人,沿著烏水清水河河谷進入賀蘭山之南。
此乃別辟的戰場以騎從此初出,擾河西走廊。
其中,胡遵與鄧艾兩部合計約莫八千余人,職責乃是就地屯田,為日后軍爭緩解糧秣轉運之難以及守護新設戰場的后方本鎮。
而費曜與徐蓋所督的近五千騎兵,則是從鳴沙山長驅入武威郡試探而擾,抑或頻頻從廢棄的媼圍縣南下,隔著大河察看鹯陰城塞的守勢。
或許,魏國不過數千騎來擾,有馬岱與姜維所在的河西走廊,似是無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