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艾心中很惱怒。
雖以火船焚毀了浮橋與以步卒組陣以弓弩遏制木筏橫渡,令過河的漢軍再無歸路,但戰況與他預想中的結果相差太遠了。
在他的估算中,以費曜與南匈奴約莫萬騎的絕對兵力優勢,且又是伏擊得手的士氣,理應在他領軍斷浮橋之前將逆蜀騎兵盡拖延住,不讓一兵一馬逃回對岸才對。
哪料到,渡過大河的蜀軍三千騎,逃回去的竟有千余騎
且逆蜀可號精銳的西涼鐵騎,竟有八百騎卒逃了回去、百余騎兵往東絕塵而去
費了那么多心思,付出了那么大的代價設局,僅是圍殺了逆蜀千余燒當族眾
這樣的戰果,鄧艾自然是無法接受且心中無比惱怒的。
蓋因他知道,不管是天子曹叡還是雍涼都督司馬懿的心中,伏殺千余燒當族眾的戰果尚不值得在意。無他,有了夏侯淵虎步關右與曹真多次平叛雍涼專美在前,魏國沒人會覺得擊敗羌胡部落是難事。
換而言之,此戰的功績不足以大肆宣揚。
亦是令他以功晉身的冀望落空了。
但他沒辦法指摘什么。
從兩千關中精騎喪損了十之三四,便可推斷出費曜已然盡力了。
若真要問責,唯有歸咎在南匈奴騎兵無有決死之勇上。
然而,稱雄漠南的游牧民族,不管是匈奴也好或是鮮卑也罷,以其善騎射的特殊性,臨陣時本就依著“不恥遁走”的戰術。若他們臨陣皆死戰,以他們那點人口計算,僅是秦漢以來爆發的漢胡戰事就足以讓他們族滅了
故而,待他見到張苞時不由心一喜。
能使千金不易的馬槊與披魚鱗甲,一般的將率可用不起。
若是逆蜀緊要人物,那斬將之功足以令他揚名魏國,讓天子曹叡與袞袞諸公對他青眼相看與不吝擢拔了。帶著如此想法,他連忙拉著身側親衛部曲督細心叮囑,令其引麾下的弓弩兵去將張苞圍殺,務必奪得斬將之功。
但他沒有機會了。
卻說,張苞見浮橋被焚毀,魏軍步卒以弓弩狙殺木筏橫渡的燒當族眾后,心中便有了覺悟。
為將者,馬革裹尸乃幸也
唯有的可惜,乃是他竟不得見大漢入主關中之戰。
“咚”
“咚咚”
一陣如雷的鼓聲從身后傳來。
張苞回首而顧,只見昏灰的天色下對岸漢軍人影涌動,大纛已然至大河畔,許多將士皆在放木筏,姜維竟是不顧魏國弓弩狙殺,打算親自領軍強渡來救。
唉,罷了。
心中悄然嘆息了聲。
張苞左右顧看著已然折損過半的親衛,輕聲說道,“諸位,來世再并肩”言罷,狠狠的踢著馬腹,往已經合圍的南匈奴騎卒陣列豕突而去,縱聲咆哮,“大漢”
數十親衛部曲義無反顧影從在后,轟然應諾。
“威武”
入陣,殺兩百余人。
部曲落馬死盡,苞身披十數創,血流如注。戰馬創甚而斃,苞猶扶槊而立,瞋目呵曰“燕人張文容在此,孰人共決死”
敵弗敢應。
傾之,血盡而亡。
氣絕半刻,敵莫敢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