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世家大族,不僅是官宦門楣的底蘊以及田畝與徒附眾多,更有令郡縣黎庶甘愿影從的威望。
安定胡家就是如此。
只需胡遵振臂一呼,便可令安定郡各個羌胡部落影從而戰
是故,在得到司馬懿的囑咐后,他就想好了如何支援賀蘭山讓親衛部曲督趕去彭陽縣,請臨涇與彭陽縣一帶的羌胡部落北上大河南岸放牧,若是鄧艾被蜀軍攻打得岌岌可危時,便可在第一時間殺入戰場
但如今他不想這么做了。
雖說正值入夏牧草繁茂時節,說動那些羌胡部落北上放牧不難,且事后必然是魏國以資財嘉獎,但這么做乃是動用了胡家的影響力。日后那些羌胡部落有事尋到胡家,他必然要投桃報李的。
為了魏國或司馬懿這么做,他倒不會心有不甘。
但若是為了鄧艾嘛,他覺得很不值得。
且鄧艾亦不需要他襄助嘛
亦是說,因為鄧艾的不懂人情事故,所以讓西涼鐵騎繞后奔襲富平縣、丁奚城之謀變得很順暢算算時間,若胡遵遣羌胡部落北上放牧,必然令繞后的西涼鐵騎無法隱藏蹤跡。
仲夏五月,上旬。
并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的鄧艾,終于知道了鄭璞遣士卒在媼圍縣筑營寨的緣故。
一開始,他是以為鄭璞乃是效仿了昔日廉頗的“運沙”。
昔長平之戰前,廉頗為將,筑壘壁而守之。為堅士卒固守之心以及迷惑秦軍,乃令士卒用牛皮和葦席在山中修起多座“糧倉”,暗中士卒于夜間拉運黃沙裝入倉中。秦兵見趙軍軍糧積如山,故不敢輕易來犯。一直待到趙括代廉頗為將,敗于長平,秦軍前來抄糧時才發現倉中所裝的盡是黃沙。
鄧艾見漢軍的運糧隊從春耕后便相望于道,而修筑的小營寨中更是一座座糧倉起伏,以為乃是鄭璞在耍心計,故意想魏軍示意此番來攻的漢軍糧秣充足呢
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才知道鄭璞這是在羞辱于他。
沒錯
就是羞辱。
因為此時鄭璞與姜維的將旗已經在媼圍縣出現了。
且他們二人常常在千余西涼鐵騎的護衛下,長驅到鳴沙山前如若無人般觀摩著魏軍的防御工事。
這倒不算是挑釁。
以西涼鐵騎與魏軍守御工事的距離推算,他就算是派遣關中精騎與南匈奴游騎前去追擊,亦無法追得上。
但鄭璞與姜維每每看罷后,便把大纛樹在媼圍縣小營寨內,自身則是歸去鹯陰城塞了。
對,無數座糧倉起伏的小營寨,鄭璞竟僅以五百重步卒守護
且還留下大纛在無聲的嘲諷他
嗤笑他不敢出來燒糧、羞辱他連出來奪旗的勇氣都無有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鄭璞的誘敵之計。
如將西涼鐵騎伏在某個山坳中,在他領軍出來燒糧時截殺。
但日夜在外警戒的斥候都異口同聲的聲稱,媼圍縣方圓百里內都沒有漢軍的蹤跡;就連北向的大漠他們都刺探過了,同樣沒有
亦是說,如若魏軍以關中精騎與南匈奴游騎趁著夜色的掩護,悄然前來奪旗燒糧,漢軍即使設了暗哨傳遞消息,從鹯陰城塞出來救援亦來不及了。
事實上,已經有不少將率如此給鄧艾建議抑或請命親自而赴了。
其中以南匈奴的千騎鼓噪得最為厲害。
因為他們是客軍、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