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鄭璞聲稱“高平城可奪便奪之,不可奪則轉去截殺逆魏胡遵部”,讓他見機行事,若事不可為便退回來等言,他直接忽略了。
他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機會,怎么可能“事不可為”
要么成功,要么身死,沒有知難而退的說法
且不顧先前鄭璞私下諫言“督軍在外不可以私財益士卒,免遭他人非議”之言,乃將自家隴右牧場的放牧羊群皆宰殺轉來瓦亭川予蜑獽軍所食。
臨發,聚眾而曰“攀六盤山,潛躍高平,勢必艱辛,可生還者不知幾多。然我等受朝廷恩養多年,當以死報之鎮西將軍轉丞相之言,聲稱若有臨陣死者,朝廷必厚養妻兒,四時供給,不令我等有后顧之憂我與諸君同往,必先登險地、先履山脊,但求諸君死力,立不世之功功成,朝廷所賞我一概不預,皆分于爾等”
言罷,眾皆昂揚、誓死影從。
第一日攀登,頗為順利。
不止是六盤山在瓦亭川的方向頗緩、林木不甚茂密以及不乏獵人行走的羊腸小道可循跡等因素,尚有蜑獽軍皆輕裝而赴的干系。
如蜑獽軍人不披甲,兵械亦僅是綁在小腿上的兩把趣閣短刃,尚有句扶督領的板楯蠻負責背負干糧、繩索與弩箭以及解蛇蟲之毒的傷藥等。
第二日,接連越過三座矮丘陵,回首而顧已看不清漢軍營寨所在地。
第三日,入一幽深的山谷。
此處不曾有人煙,原始且粗獷。
抬眼而顧,只見山脊高聳入云,從山腰升騰著神鬼莫測的氤氳山氣如一副神奇的輕紗帷幔,將山體全貌隱藏其中;平目而視,則是林木青翠欲滴、山溪在險峻兀立的石巖中曲折蜿蜒而下,偶爾還會傳來不知名的鳥雀或蟲豸的飄渺之音,置身其中,別樣風情,不知是人在景中走,還是景隨人流動。
但看著賞心悅目,攀爬就是一種遭罪了。
比如藏在林木上的毒蟲、附在山石上的青苔、不知牢固與否的蔓藤等,都會成為士卒借力攀爬時的危險。因為攀越過這座山巒便是逆魏高平城所依六盤山的余脈,且山中谷底尤難辨認方向的關系,他們不能亦不敢沿著山谷繞行,唯有望著山脊拾難而上。
第四日,上攀三十余丈,許多士卒手足或被山石劃破或被蛇蟲咬傷,但人無懼色。
第五日,再次上攀三十余丈。
開始出現士卒失手跌落谷底之事。
因為昨日夜里下了場雨,不大亦不久,但卻令可借力的山石與樹木變得滑溜,上攀著稍有不慎便會失足。
第六日,真正的困難來臨。
源于六盤山地處西北“常寒涼”的干系,此處山腰已然沒有多少植被,且沿著向上的山脊筆直猶如絕壁。
若想繼續向上攀登,唯有借力于山體偶有小凸起。
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讓蜑獽軍一日之內就有百余人跌落山谷。
高聳的山脊常年受北方風沙南下侵襲,那些看似堅固的山體小凸起不少已然風化了。士卒們伸手抓著借力時尚能支撐,但待等到手足皆借力在上時,卻又不堪重負而碎裂或折斷。
讓無處借力的士卒如同那斷了線的木鳶般跌落。
但沒有慘叫或絕望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