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受過拔舌酷刑的女鬼本就是想討好領功當個頭頭兒,才壯膽第一個湊上來,沒想到姜是老的辣,又便宜了別人。
氣惱又郁悶,卻又不甘心,何況聽墻角、嚼舌根慣了,便舍不得走,一直蹭在隊伍最前頭,豎著耳朵聽老鬼巴結。
老鬼道“大家都是排隊等投胎的,我已經等了一百多年,冥齡快兩百歲了,還沒輪到,哎,只能央求鬼差大人,幫忙找點事情做做,混點冥錢糊糊口,不然單靠后人接濟是不行的。”
金暮黎心思一動,管了樁閑事“你們既為我做事,我也不能白使喚你們,這樣吧,等到了出口,你們把自己想對后人說的話告訴我,我替你們轉達。”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鬼激動道,“如此,我們便不用排隊申請托夢了”
金暮黎訝然“托夢很麻煩”
“手續不麻煩,就是一張申請書的事,但鬼民太多,排隊申請,再排隊去托夢臺托夢,得要好久。”老鬼一臉感激涕零之色,“我那屋子破了個洞,灌風又漏雨,正好麻煩姑娘給我后人捎個話,讓他們幫我把屋子修一修,不然住得實在太磕磣,鬼鄰笑話不說,我也不舒服。”
“好說,”金暮黎滿口答應,“只要能回到地面,我手下眾多弟子便能幫忙將你們的事全辦了。”
老鬼笑歪了嘴,一個勁兒地奉承姑娘厲害,姑娘能干,姑娘比男子還強
能在短短時間里為自己和眾鬼討來一項大福利,拔舌女鬼此時倒也對老鬼有幾分服氣,聽得更加認真。
老鬼感嘆生前的事已經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凈,后人姓名也就記得那么一兩個,每次申請托夢,都要先查關于自己的存檔,看看自己死時有哪些兒孫
金暮黎默默聽著,不時搭腔問個一兩句,引出老鬼絮絮叨叨一大堆,讓她繼續增長見識,直到某個時刻突然反應過來驚聲道“等等你是說,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鬼界”
老鬼“”
姑娘你這反應是不是比我還遲鈍
背著滿滿一捆黑蟒皮、黑蟒筋的金暮黎轉過身,看著后面烏泱一片的幽幽綠光,又抬頭看了看無星無月、黑茫茫的上空“所以我掉下來的那個洞,其實是冥界入口”
老鬼搖搖頭“我們有特定的巡邏和活動范圍,不讓去的地方,都去不了,所以姑娘說的是何處,我們也不知道。”
金暮黎便不再問。
她的后背一片冰涼。
蟒皮蟒筋已經剝抽出來這么久,還被她的外衫裹著捆扎起來,可那刺骨寒意依然沒有完全散去,幾乎要透過內衫和背部皮膚,浸入肺腑。
她本想繞開黑蟒,沿河尋找出路,奈何它非要阻攔,還張口咬她。
如此,她便正好拼上一拼,將這被眾鬼害怕的東西拿下,再用它恐嚇挾制眾鬼,為自己所用,不然不知得在里面鬼轉到什么時候才能出來,還要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哄著它們,且時時防著哄不住了一窩蜂撲過來。
現在多好,看看它們,哪個敢不聽
個個都得反過來瞧她臉色。
即便捧抱蟒鱗的兩只胳膊直打哆嗦,也得老老實實跟著。
老鬼一邊說話,一邊引路,不時還回頭瞅瞅有沒有鬼魂掉隊,最后還將拔舌女鬼支使到后面去,防止鬼魂單溜。
拔舌女鬼氣憤不已,可看看金暮黎對老鬼的滿意神色,又不敢表示抗議,只能無奈地站到邊側,等大鬼隊走過,才跟在最后面死死盯著,似要把末尾鬼魂的身體盯出個窟窿,徹底消散。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連真氣盈身的金暮黎都感到疲累腿酸時,才終于結束平路,來到一個緩坡。
老鬼道“順坡上去大概十里路,有個深潭,潭水很涼,姑娘得忍住,且要一直往上游,才能出去。”
金暮黎一句臥草爆出口“那豈不是九死一生”
老鬼道“姑娘既然能將九百多年的黑蟒獸打死,區區一潭冰水又怕什么相信姑娘定能出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