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刑架上,迎著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干瘦的少年硬生生打了個哆嗦。
相比起先前的厭惡與恐懼,此時這些鎮民突如其來的熱情更讓他覺得不適應。
而他身上的這點小動靜似乎也跟著連帶喚醒了那些直勾勾盯著他的鎮民。
周遭的鎮民瞬間回神,出于對金錢的狂熱,此時此刻,他們似乎也終于開始學會了憐憫與體貼。
“陛下說的對,我在此之前從沒見過有哪個亡靈巫師害過人的,或許他并不是什么壞人。”
“我們要相信陛下,我們要相信這個帝國。陛下庇佑保護著我們,我們也該給這個尚還年幼的少年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他只是以前一不小心走錯了路而已,我們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更別說在這之前,他似乎也并沒有用這種詭異的力量害過人。”
大抵是礙于主教本人還在場,鎮民們此時說話的聲音算不上多大。
只是這無數個細弱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同時響在這一方天地中,最終也匯成了一泓不容小覷的洪流。
主教聽著這嘈雜卻足以叫聽者明了說話者真實想法的聲音,被這與他預想中截然不同的發展鎮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重復著“那可是邪惡的亡靈巫師,他們能操縱靈魂,他們與死亡為伍,他們被神所憎惡,你們難道真想讓他在這個城鎮中,肆無忌憚地發展自己的力量”
就在剛剛,明明這些人還說著一些諸如“不想做亡靈巫師走狗”的話
過于充裕的生活條件,已然讓他的信仰至今看著還是有些高高在上、不切實際。
他顯然很難理解這些人輕易轉換口風的態度。
這不自知的傲慢顯然讓周遭的鎮民心中生出了些許不滿,這讓他們反駁的聲音比最初更大了些許。
“什么叫操控尸體,就像是世安宋陛下剛才所說的那樣,那是我們所有人為了建設我們的城鎮,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要是死了,也一定要在死后參加建設城墻,再閉眼長眠。”
“嗐,這些教堂里的老爺們這么可能知道我們的境遇呢。他只會叫我們向神祈禱,而神同樣對我們的苦難無動于衷。”
“說不定他此時就正在心里向他的神明祈求,只可惜神明同樣并未理睬他。”
為了那一份能切實拿到手的利益,在敏銳察覺到亡靈巫師活下來能給他們帶來的甜頭后,他們終于開始發生反駁教會,主動接受了亡靈巫師的存在。
畢竟信仰一位時不時就會失靈的神明并不會在此時給他們額外帶來什么,但一個能叫死人爬起來繼續干活的亡靈巫師,卻能持續不斷地給家庭帶來收益。
死了還能干活,干活就有錢拿,而金錢能給家中其他生者帶來希望。
這是一個瞧著多淺顯的道理啊,在聽到了世安宋殿下那幾乎是明示的話語后,恐怕在場沒人會愚蠢到想不到這點。
更何況尸體又不是用了就會消失,相比起那些在死后就被拋至荒野的死尸,說不定他們還能憑借這份死后無休止的精力,給自己賺個棺材錢。
什么侮辱尸體那都是不存在的事情。
得到了帝國君王世安宋的保證承諾,他們相信這位仿佛神明在世的年輕帝王會保護他們的權益。
當然,也就是在這位新登基的君王取代了過去的“神跡”,擁有足夠的實力在獸潮中庇護邊境,不然這會兒他們恐怕都還不敢這么大膽放聲說出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
高臺上,主教最終被這些發自內心的聲音牢牢地架在原地,最終無法掙扎。
因為最初便是借著這些鎮民的聲音反駁帝王,于是當這些聲音轉而開始反過來質疑起他后,他最終也因此而被困在原地無法掙脫。
這群該死的愚民那個該死的世安宋
主教咬牙切齒,恨這群愚蠢到毫無信仰的平民沒有自己的思想,恨那位年輕的帝王搬弄口舌玷污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