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嬌心中一沉,她心驚膽戰地匆匆掠過玉符上的字眼,發覺這傳音竟是三日之前的。
那時的自己受煞氣入體之苦,并未覺察到傳音。
她內心自責不已,就連攥著符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立刻往傳音符中注入靈力,那血紅色的小人開始無聲落淚哭泣,于她手中自燃。
縱使滾燙,燙的她手指通紅,她亦沒有松手,而是透過小人的雙眼去看師父那邊的情況。
許是因為符紙小人在銷毀,她眼中只斷斷續續閃過幾抹畫面,知道宗門派師父去調查魔族,此處并不毗鄰于天嵐宗,反而遠在千里的落鳳林,因為老宗主便是于此仙逝的。
符紙小人的眼中,渾身魔氣纏繞的陌生男人挽弓搭箭,隨著弓弦落下,成千上萬支纏繞著魔氣的箭矢從空中墜落。
編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朝著下方身穿天嵐宗服飾的二人籠罩而下。
落鳳林中火紅楓葉瑟瑟而落,伴著密不透風的箭矢籠呼嘯而來。
藏玉真人目光微微一滯,隨后挑起腰間的木劍,水紋般的劍勢自他周身擴散而開,張開一道溫和的結界,守住落鳳林之中先祖的墓碑。
他沉聲對身旁的溫元秋道,“我們中了埋伏,宗門內定然有內鬼,增援怕是不會來了,這人乃是北域的魔君,你在這里只會拖累老夫,隨后我會盡力助你突圍。”
溫元秋堪堪避過鋒利的箭矢,蹙眉開口,“師父,您舊傷尚未痊愈,如何能對付他,弟子若是走了,豈不是后悔一生”
藏玉真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在咒老夫誰說對上這個魔域的狗崽子老夫就會死你若再不滾,我就親手先解決你這個孽徒”
話音剛落,木劍之氣矯若游龍,朝著空中落下的箭陣奔騰而去,撕裂開一道不小的口子。
溫元秋咬咬牙,不敢耽擱半會,最后紅著眼朝著那道狹小的口子突圍而出。
近乎是下一刻,箭陣復而聚攏,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朝著只身而立的老者釋放威壓。
藏玉真人口中默念劍訣,一道龍吟聲自他木劍中呼嘯而出,直直迎向遮天蔽日的箭矢。
風云涌動,箭矢散去之時,溫元秋渾身是血,躺在遠處,費力爬起朝著遠處瞻望。
幾乎只是一眼,他便目眥欲裂。
那老者立在林立著千萬箭矢的土地上,刻著天嵐二字的墓碑完好無損,而擋在墓碑前,原先提著劍的右臂已然斷裂,空蕩蕩的衣衫鮮紅一片,在凌冽的風中飄蕩。
“師父”
空中的男人嗤笑一聲,“當年的劍圣還是老了,竟然接不下本尊區區一招。”
老者緩緩抬眸,沉聲道,“老夫的左手仍能持劍,你如何就贏了”
魔族冷哼一聲,隨著他再度挽弓搭箭,老者從背后的木盒中緩緩取出一枚斷劍。
這把佩劍名為驚龍,乃是傳聞中的四神器之一,當年的劍圣便是機緣得此劍,靠著這把佩劍一劍斬落北魔域的前任魔君,從此聞名于修真界。
只是在一次守衛宗門之戰中,驚龍斷裂一分為二,藏玉真人便就此隱退,驚龍也尚未出世。
北幽魔君面上露出忌憚之色,他看著藏玉真人握著殘缺的驚龍劍,精神矍鑠,目光亮得驚人。
恍若又見到當年那神采奕奕的少年,于千萬魔族中直取魔君首級,驚龍劍的可怕的龍吟尚在耳邊。
“當年老夫守護天嵐宗斬殺魔域惡徒,老夫今日也能送將你送入九泉與你先祖相見。”
只是他尚未說出口。
自己守護多年的宗門,如今卻也是再也不需要他了。
影像在劇烈的沖擊之中化為虛無,裴嬌尚不知自己已然流淚。
她手中的傳音符燙,殘破的畫面斷斷續續,她不停發抖,看著獨臂的老者用剩下那只手孤勇地揮劍,卻仍不敵那密不透風的箭雨,早已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