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便要看,他肯不肯給這個機會了。
顧景堯唇角微抬,卻并未出手停下陣法。
眼神幽幽望向遠處無數船只損毀于他們自身的劍陣之下,兀自欣賞著那些方才前一刻還在言之鑿鑿要他性命的人四處奔逃跪地求饒的畫面。
潛入畫舫內的仙洲之人終于忍不住,齊齊朝顧景堯襲去。
“今日便是同歸于盡,也要取你這魔頭性命”
林傾水操控著融雪珠,蓬萊湖面瞬時化作萬千冰錐。
畫舫上的魔族們躲閃不及,紛紛被冰錐貫穿,死不瞑目。
青年眼皮都懶得掀,唇角壓成一抹嘲弄的弧度。
那幾抹舉劍朝他刺來的身影瞬時化作幾抹血色的煙花,綻放于垂柳搖曳的湖面。
位于法陣之中同來剿魔的林傾水也在劫難逃。
她揮舞著袖中白綾,雙眉緊蹙欲要逃跑,卻在強大的魔息的壓迫之下動彈不得。
她不由面色大變,失聲道,“明揚”
身在遠處船只上的魏明揚捏緊拳頭,欲要前來相救,卻被同宗之人阻攔。
“冷靜啊魏道友,此魔頭實力深不可測,你若就此上前,便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顧景堯支著下頜,露出幾分厭惡冰冷的笑,他轉而看向裴嬌,屈指微微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長道,“你幫她選個死法。”
他開口時自然而然地俯身就著她手里的酒樽飲盡酒水,曲起的指節似有若無地掠過裴嬌無法視物的右眼。
她的右眼被黑色的琉璃眼珠點綴,偽裝得天衣無縫,瞧著美麗動人,可是細看之下卻是毫無焦距與光亮。
顧景堯定定注視著她的右眼,廣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緊,面上飛快閃過一抹冷戾之色“這女人一副找死的模樣,礙眼得緊。”
見裴嬌沒有表示,他身子微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長睫掩住眼底迸發的陰狠,唇角勾起一抹懶散的笑,“不如廢了修為,打斷手腳,慢慢折磨,如何”
裴嬌靜靜遠望著林傾水,她能清楚地回憶起陰陽裂中發生的一切。
不能視物的右眼尚在隱隱作痛。
雖然她清楚,林傾水本性善良,嫉惡如仇,只是被她師父所蒙蔽。
除魔衛道,對她來說,確實沒有任何錯,她是個十分優秀的正道弟子。
但是就像林傾水不會原諒她保護魔族一般,裴嬌也不會原諒她的所作所為。
陰陽裂中死去的侍女和孩童,還有巫醫,這都是她午夜夢回,難以忘懷的慘烈場景。
雖然如今她的七情六欲也隨之淡薄了許多,可那種刻骨的恨意和痛苦,哪怕現在感受不到,也是依然銘記于心的。
這并不關乎是非對錯,只是觀念不和,立場不同,她和他們,便也是永遠的敵人了。
裴嬌緩聲道,“奴婢愿替魔君解憂,且讓奴婢去會會她。”
見顧景堯不滿地蹙眉,她又十分熟練地奉承了一句,“對付她哪需要魔君親自動手。”
顧景堯盯了她半晌,遂輕飄飄地揮了揮手。
有的仙盟子弟見林傾水有難,想要救她于水火之中,卻被周遭的天光焰吞噬,無一幸免。
端坐著的顧景堯微微揚唇道,“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這女人似乎是季青嶺那老不死的得意之徒,她若是能勝過我的小婢女,我便放你們走。”
“在此期間門,若是誰敢打擾她們二人的雅興”
森白的天光焰蔓延燃燒而過,照亮他眼底森然的殺意,“尸骨無存化為飛灰的下場,我想你們不想體會。”
顧景堯此人雖然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但是他卻是魔域內出了名信守承諾的人。
仙盟的人縱然再想殺他泄憤,卻也不得不考慮從長計議,便皆停下了無意義的犧牲,思考著此番機會是否可行。
畢竟一人是仙洲內大名鼎鼎的神女轉世道誠真人愛徒,一人是卑賤的魔域侍女。
二者高下立見,他們不知顧景堯打的是什么算盤,卻暗暗將希望都寄托在了林傾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