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堯來時便遠遠望見這么一副場景,他未出聲,只是看著那姑娘小雞啄米般聚精會神地擺弄著手中的香囊。
身后有孩童提著燈籠嬉笑而過,一閃而逝的燈影晃了她的眼,分心之余,便是一不小心被針扎破了食指。
豆大的血珠冒出來,痛感后知后覺而來,裴嬌尚未作出反應,便覺身后刮來一道風。
她的手腕被人牢牢捉住,指尖蔓延出的痛感瞬時被一片溫熱取代。
裴嬌震驚地看著他旁若無人般將她的食指含入口中,濕潤綿密的刺痛自指尖傳來。
轉瞬即逝,而后便是過電般的酥麻感傳遍她的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不止是裴嬌,縱使一旁常年拋頭露面見慣了的繡娘們也紛紛紅了臉。
她們瞧著那俊俏逼人的郎君蹲下身側過臉仔細地舔舐著那姑娘的傷口,濃密的睫毛低垂。
那張恍若松雪般冷淡的側臉明明毫無性欲可言,卻在此刻泛著莫名的令人臉紅心跳的昳麗瀲滟之色。
裴嬌別扭地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顧景堯抬眸看了她一眼,染了血顯得越發殷紅靡艷的唇,于街市光怪陸離的燈火映襯下似是勾人的精怪。
裴嬌心中越發古怪。
不應該啊,血誓都已經解了,他怎么還可能對她的血如此感興趣
似乎因為顧景堯的出現,繡娘們紛紛顯得局促拘束了許多,甚至她們也多多少少憑著女人的直覺對他有些畏懼。
裴嬌不好繼續叨擾,便主動道謝辭別。
這時已然到了街市上最鬧騰的時候,各處的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連綿不絕的火紅燈籠于夜色中化作蜿蜒飛騰的長龍,祈福的松脂燈乘著千家萬戶的心愿化作螢火點綴于蒼穹中。
燈火徹夜長鳴,火樹銀花不夜天。
當裴嬌的目光落在商鋪上售賣的各式各樣的面具裝飾上時,神色恍然。
她竟然回憶起,于千機谷的幻境內,那兒的凡間門也是這般景象。
而那時,在她身邊的,竟也是顧景堯。
就在她恍惚的這短短片刻,那面靜靜躺在幽暗角落里的色彩斑斕的面具已被顧景堯買下。
那老板娘許是看他長得好看,還臉紅地多送出一盒口脂。
他捧著那面具靠近了些,開始細細打量著她。
他的眼型狹長,瞳仁極深,透著一點詭譎的光。
恍若被霧色遮掩的月,在這如霜般清冷的月色之下,掩藏的卻又是比日光烈火還炙熱的情緒。
裴嬌看不懂這種情緒,卻有種小動物被盯上那種直覺般的忌憚與莫名的心悸,一種濃烈的劣勢感油然而生。
她思索起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心中浮現出一種可怕的想法
該不會
這時眼前一黑,那冰冷的面具被扣在她的面龐上。
她錯愕地抬眸,面具后那雙明媚澄澈的眼望過來,透著水霧般的柔軟。
空中忽然炸開一朵拖著長尾的煙花,清冷的光輝瞬時落下,照亮他昳麗幽深的眉眼。
他的手落在面具上,又順著冰冷半面面具拂向她溫軟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