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四面八方的慘白手臂紛紛抓住她的衣角,白色的紙人獰笑著,一道道白綾將她纏繞住。
在這慘白黯淡的靈堂之中,唯有身穿嫁衣的裴嬌是一筆大紅的濃墨重彩,那些白綾迅速將她拖入靈堂深處的棺材內。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不是你們口中的神女”
裴嬌企圖掙脫那些白綾,熟料越掙扎白綾便越發收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拖入棺材。
紙人抬著棺木,朝著靈堂中的祭壇走去。
古老的篆文漂浮在祭壇之上,祭壇之下燃燒著幽幽鬼火,裴嬌瞬時意識到,這正是要獻祭的儀式他們要獻祭自己。
她奮力地掙脫身上的白綾,那些紙人步伐緩慢地抬上一個鎏金箱子,揭開之后,箱子里塵封的竟是一截泛著金光的白骨。
裴嬌忽的回憶起,神女在獻祭自己后,三魂化為神樹,右眼化作雪霽花,神骨脫落,墜入地底。
妖魔和正道都在尋找這枚神骨,相傳此神骨蘊含無限生機靈力,甚至能達到化腐朽為神奇的境界。
銅鏡也和她說過,神骨很可能便存在于虛無往生鏡中。
難道這便是神骨
由不得裴嬌多想,那些紙人便抬著被白綾束縛的她,以鋒利的紙刀劃開她的背脊,將神骨植入她體內。
裴嬌只覺一股暖意自背脊傳至心脈,像是枯木逢春一般,整個軀體都得以滋潤。
她沒有因此放松警惕,這些紙人的目的,便是讓她攜帶著神骨獻祭。
她奮力掙脫開白綾,與此同時,頭頂的棺蓋也隨之重重闔上,吞噬最后一絲光亮。
裴嬌在漆黑的棺材中不停地拍打棺木,可是沉重無比的棺蓋卻仍舊緊緊閉合,不留一絲縫隙。
她的五指抓著棺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慢慢地,她掙扎的力道變小,外頭人們的哭喪聲也越來越遠,棺木內稀薄的空氣逐漸流失。
裴嬌越發覺得呼吸困難,腦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眩暈之感。
她眼前又出現了走馬燈,再次浮現了大荒神女的一生,而這一次,經歷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
原來她一直都不是旁觀者。
走馬燈之中,沉重繁瑣的上古儀制華服是披在她的肩頭,祭祀臺下的萬千子民跪拜的是她的裙擺,犧牲自我拯救蒼生化作枯木滋養大地的,亦是她的身體。
那道光曾問過她。
“你以一己之力對抗魔神挽救蒼生,須得放棄神骨,獻祭身體。”
“不僅如此,你若失去了三魂六魄,以殘破不堪的軀體進入輪回轉世,那么便和那些修魔之人無異,將永生永世,不得善終。”
“今后轉生之后的每一世,都將過得無比凄慘,永遠不得壽終正寢,永遠不得世間善待。”
“要么痛失雙親孤苦無依,要么窮困潦倒紅顏薄命,要么被人排擠死于非命,除非修得功德圓滿,否則將永遠無法擺脫這般宿命,你想好了么”
神女立在熊熊大火之前,火光照耀著她宛若琉璃般澄澈透亮的雙眸。
“無妨。”她柔聲道。“只是,我有最后一個心愿。”
一個生來,第一次為自己的心愿。
她閉上雙目,張開雙臂,像是鳳凰涅槃般墜入茫茫火海。
“惟愿以后的每一世,我都能做個普通人,為自己而活。”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在此刻得到了答案。
為何她生來會是流落街頭的乞兒,生來無父無母,四處漂流,孤苦無依,死于街頭。
為何這一世的裴寧又會生來失去一魄,變得愚蠢惡毒,陷害同門,最終被人排擠,失去人心,死于寒潭。
為何神女三魂化作的天明神樹會賜福她,為何神女右眼生長的雪霽花會選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