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便看見了寧長旭腰部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如今想來,這應是斷尾所留。
他為了斬斷奴印,選擇斬斷自己的魚尾。
慕琦云微微一怔,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寧長旭。
鮫人能夠化作人形在岸上一段時間,可若斷尾便是徹底化為人形。
斷尾之痛刻骨噬心,視為叛族,再也不可入水,這對喜水群居的鮫人來說是無疑是滅頂之災。
寧長旭廣袖之下的手攥緊成拳,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半晌,慕琦云嘆了口氣,“阿九你總是這樣嘴硬。”
“我從始至終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被奴印支配這點是你我都無法預料到的,這是我的過錯,你不必因此感到負罪。”
她頓了頓,“可是你因為羨淵城,做出許多錯事,這宮殿內發生的事情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你為了維持羨淵的靈力,殺害無辜之人,抽取他們的修為,你不可以再錯下去了。”
寧長旭啞聲道,“已經回不去了。”
他這些年,已經殺過無數無辜之人,身上背負的殺孽更是數不勝數。
早也不是當年手無寸鐵,受人欺辱的鮫人了。
他看向頭頂波光粼粼的蒼穹幕頂,此時此刻,已然被濃厚的鉛云所覆蓋,便連投入水底的光都看不分明。
暮色沉沉壓下來,周圍的宮殿殘骸都因靈力供應不足逐漸化為灰燼。
若是再不盡快彌補空缺的靈脈,羨淵城便會真正化為烏有。
寧長旭眼神也變得狠戾起來,“只差最后一個人,待我殺了顧景堯,供應羨淵地底靈脈的靈力便足夠了,只需要最后一個人”
“否則我這些年維持的羨淵,這一切都會化為虛無”
一直冷眼旁觀的顧景堯冷笑一聲,“你既然活得不耐煩,我便送你一程。”
裴嬌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倒是不肯輸,肩上那么大個口子還在滴血呢。
這二人都是瘋子,一言不合就會拼個你死我活。
裴嬌自然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透過宮殿斷壁望向外頭逐漸暗下去的天色,“你花如此代價違背天道將死去的人們困在這座城內,為的什么”
寧長旭手撫上長刀,眼中殺意漸濃,輕蔑一笑,“為了什么自然是為了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為我所用供我差遣,我是魔,做這種事需要理由么”
裴嬌也不著急,反而慢條斯理道,“你在說謊,你口口聲聲說要利用,那便應該使用束魂咒控制他們。”
“可是他們在此地安居樂業,并未化作怨魂。反而在此的影響之下,消散了被屠殺枉死的怨氣,能夠再度轉世投胎。”
她的眼神緊緊攥著他,“你為何不敢承認,你守著羨淵,便是在等琦云將軍”
寧長旭動作微微一頓,這個微小的瑕疵被裴嬌捕捉到,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我知道你精通易容術,可以輕易轉化容貌,若是我沒猜錯西鏡鏡主寧長旭是你,結緣橋的引路人是你,醫館內大夫也是你。”
“而那些珍藏在醫館內的畫像,都是你放上去的吧。”
他化作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身份守護著羨淵。
白日里是杏林春暖的醫者,是友善好客的引路人,夜晚便成了屠戮的劊子手,將那些誤入羨淵的外來者一一屠殺殆盡。
寧長旭避開了慕琦云的視線,卻因最齷齪的心事被裴嬌堂而皇之地戳破而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