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顛沛流離,一直渴望有一個家,有一個能永遠陪著她,保護她,永遠不會離開她的人。
可是從未有人許諾過永恒,因為人總會變的,沒有人會為誰停留。
她雖然無法理解顧景堯這種病態的極端的愛,有時候也會為此而苦惱。
但是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很喜歡這種至死不渝,再也不會分離的感覺。
很喜歡這種被人重視,被人渴求,被人需要的時刻。
她曾覺得在這個世上沒有歸屬,可是直到在虛無往生鏡中被喚醒時,她才明白
原來不僅有人能夠喜歡如今衣冠楚楚、光鮮亮麗的她,也會喜歡曾經彩霞街那與狗分食、狼狽不堪的她。
或許她和他其實是一樣的。
他們都是殘破不堪的靈魂,但是卻能從對方身上找到自己缺失的一部分。
她可以反復地向他保證,這一刻,并不是幻覺。
心底的封魂鎖發出顫抖的嗡鳴。
她忍著封魂鎖的威壓,壓下喉間的腥甜,顫聲道,“我喜歡你,顧言玉。”
說著說著,她便哽咽起來,“所以,你不要去,我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
她眼含著淚,負氣道,“如果你執意要去的話,那我就和你一起,你若是不想活,便也管不著我做什么。”
混沌的縫隙之中伸出無數無形的手,將他拉入身后猩紅的深淵。
他定定地看著她,反復地摩挲著她手腕上熠熠生輝的姻緣石,他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氣彌漫。
他才真的確定,這不是幻覺。
他眼尾微微顫動,漆黑的眼底浮現一陣狂喜,近乎愛憐癡纏地吻著她的發頂。
少年的聲線有一絲顫抖,低聲呢喃道,“嬌嬌,我該你拿你怎么辦”
這種喜歡得恨不得將她吞吃入腹,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的感情,愈演愈烈。
像是灼熱的火,點燃荒草萋萋,點燃他麻木的心臟,點燃他冰冷的血液。
流淌著世間惡意凝聚的身軀,卻也容納了這般炙熱的感情。
他沒想過這輩子能如此愛一個人,他曾經以為,以他的本性,就算自己死了,也一定會拉著她。
就算死,也要與她死在一起。
他無法想象他走之后,她會忘了他,她會與另外一個人琴瑟和鳴,白頭到老。
一想到這些,他就嫉妒痛苦得發狂。
可是,他更見不得她哭。
他想,他終究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她痛,舍不得她閉上眼。
舍不得她同自己一起長眠于混沌無盡的黑暗之中。
魔神的魂魄已然開始控制他的軀體,他的眸子微微顫動,艱難地維持著清明。
他咽下喉間腥氣,垂眼看著她,顫聲道,“嬌嬌,我想再聽你說一遍,喜歡我。”
裴嬌拂過他右眼猩紅的魔瞳,啜泣道,“我喜歡你。”
她揚聲道,“我喜歡你,喜歡你”
“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也許只有到這一刻,才知道喜歡是不怕被傷害,不怕被算計,不需要隱瞞的。
封魂鎖以愛為食,毀于情愛,若是沒有相應的真心付諸與回報,如何能破解心上厚重的枷鎖呢
身著緋紅長袍的少年定定看著她,他的掌心拂過她耳垂的金墜,上頭的曦和春雪于月光的映照下,微微閃爍。
隨后,他唇角微彎,眼眸像是閃著光。
同他素日里譏誚虛偽,冷嘲熱諷的笑不同。
像是他這個年紀般的少年人,天真爛漫,清風霽月般笑著。
他垂下眼道,“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