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驍自顧自倒了一杯水,捧在掌中,沒喝,只感受那杯壁發散的暖意。
借著這個父子倆難得可“平靜”相處的契機,他說出那些從未啟齒的話。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母親愚蠢,情感泛濫,不夠理智,甚至為了所謂的愛情付出自己的生命……”
蔣驍看到蔣越眼神平靜,是對這評價的肯定。
大概是早已看透父親涼薄的本性,蔣驍情緒沒有絲毫波動,繼續道:“但在感情這點,我大概是繼承了我母親的愚蠢。爸,叫你失望了。”
蔣越神色依舊很淡,如果此刻可開口說話,他應該會說,早就知道是這樣。
那種愚蠢女人生下的孩子,他能指望有多精明?
“我對月亮的感情,也是這樣,愚蠢、泛濫,哪怕一廂情愿,也愿為之獻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蔣驍朝他露出個自嘲的笑:“所以,你阻攔不了我,就算你打我、罵我,都沒用。”
除非他真能殘忍冷酷到,一槍崩了他。
這半句話他沒說出口,但蔣越足夠聰明,也能猜到他話里未盡之言。
一陣長久的靜默之后,蔣越陰沉沉盯著他,喉嚨努力發著音:“gun……”
滾。
他不想看到他,礙眼。
“爸,你別急,醫生說了你要保持情緒穩定,不能動怒。”
蔣驍慢條斯理按著他的肩,蔣越頓時動彈不得,“我不會在你面前久待,在你恢復語言行動之前,我會留在京市替你穩住公司……”
見蔣越皺眉,蔣驍嗓音不冷不淡:“你放心,光翎的股份和資產我不會沾染半分。我幫你,只是不想讓你一輩子的心血毀于一旦,你就當我回報你的養育之恩,畢竟——”
他停了兩秒,以一種冷靜又憐憫的眼神凝視著眼前這位不復昔年銳氣的男人:“你這輩子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
唯有的也就光翎集團了。”
蔣越一怔,而后像是被戳中心底痛處,蒼白的臉頰迅速漲紅,嘴里發出斷斷續續的音節:“ni……n……”
蔣驍靜靜看他三秒,站起身:“爸,我不想變成你這樣的人。”
如果沒有遇到月亮,或許他會按照父親的想法,變成第二個蔣越。
但他比父親幸運,遇到了他的愛人。
“行了,我不打擾你靜養。”
蔣驍稍鞠了個躬,轉身離去。
聽到那腳步聲漸漸遠去,病床上的蔣越閉上眼,無聲消化著那無力的憤怒。
待這強烈的情緒平息,他盯著明晃晃的天花板,心底驀得泛起一陣荒蕪的悲涼。
雖然蔣驍和家里人都叫謝青頤安心過年,但蔣家出了那樣大的變故,謝青頤完全安心不了。
尤其是視頻時,看到蔣驍為光翎集團和eternity的事務忙得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與疲累,她心疼的不得了。
“我和我爸訂了明天上午的機票,中午就到京市了。”
夜深人靜,謝青頤靠坐在床上,手捧著手機:“我們應該會直接去醫院看望蔣叔叔,晚上我爸約了個老朋友吃飯,我不去,去公司陪你啊。”
對于謝綸親自來京市的事,蔣驍也有些詫異,轉念一想,到底是相識多年,謝伯伯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我明天去機場接你們。”
“好。”
謝青頤一口應下,又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氣里描畫著屏幕里那張凌厲好看的輪廓:“又分開一個禮拜了,唉,本來還以為能一起好好過個年呢。”
蔣驍:“月亮,對不起……”
謝青頤忙打斷:“哎呀,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蔣叔叔會突然生病。”
見她體諒,蔣驍清雋眉宇舒展:“明年一定陪你好好過個年。”
“這還差不多。”
謝青頤抬了抬下巴,嘴角噙著笑:“反正我們以后還有很多年,夠你陪了。”
蔣驍心頭微動,眼角彎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