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素來自律,難得今夜主動提出,楊長水不想做那煞風景的人,便點頭,爽朗一笑“好,上回在書院光顧查案,沒喝盡興,今夜咱們師徒便不醉不歸,喝個痛快。”
元黎一笑,執起酒壺,先給楊長水斟了碗,又給自己斟了碗,斟到一半,忽停下動作,皺眉望著那渾濁酒液問“不是杜康”
“咳。”
嚴璟早料到殿下會詢問,一直準備著,立刻道“是。殿下不是已經將私產悉數交給太子妃打理了么。太子妃今日看過賬簿,覺得很多地方都太過奢費,長久下去東宮可能會面臨破產之危,于是不辭勞累,給府中制定了全新的支出用度標準,咳,其中一項,就是把價格太過昂貴的杜康酒,換成比較平價一些的酒。”
嚴璟特意含糊了下,沒說換成最劣等的竹葉青酒。
省得殿下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巨大的差距。
元黎心里冷笑聲,心道,這小東西,為了多私吞一些金子留給自己花,還真是煞費苦心,竟把主意都打到他頭上了。
那可是他的金子。
現在再讓人臨時上街買也折騰,只能將就喝了。
楊長水呵呵笑道“無妨,為師不挑酒,這帝京里的平價酒,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真是沒想到,那孩子雖然出身高貴,還挺明白勤儉持家的道理,委實不錯。”
元黎又是一哂。
但當著楊長水的面,不好表露出來,于是忍著那撲鼻而來的怪異酒氣,端起碗喝了一口。
元黎再次皺眉。
他自幼喝慣了宮中名酒,對市面上的平價酒的確不大了解。
但縱如此,亦能嘗出,眼下這所謂的平價酒,絕非一般的平價酒。
元黎側目,看了嚴璟一眼。
“咳。”嚴璟袖子一揣,心虛的低下頭。
這可都是太子妃的英明決定,與他無關。誰讓殿下您主動把自己私產交出去的。
對面,楊長水倒是神色淡定。
他久在江湖,是什么酒都嘗過的,最落魄時,還曾在酒葫蘆里灌滿水,品咂著那寥寥無幾的酒味,把水當酒解饞。
雖嘗出這的確不是什么好酒,但喉間翻滾的辣意,倒是令
他想起了年輕時與同伴仗劍江湖四處游歷的日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喝了酒,元黎便把目光里落到了那桌比平日“簡陋”不少的膳食上。
不消說,肯定也是那小東西的主意。
這小東西真是無法無天了
一頓酒喝到月上中天,楊長水終究顧忌著元黎身上的傷,不敢真讓他喝得爛醉如泥。看差不多了,就裝作不勝酒力,由元黎親自扶他到府中常年為他背著的那間廂房里休息。
“殿下,可要奴才去準備浴湯”
嚴璟見元黎出來,小心翼翼詢問。
元黎看著無甚醉意,但神色卻有些異常,似乎強忍著什么,一面命他速去準備,另一面,卻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已是整個東宮里較為涼爽之所,元黎伸手,用力抓住桌案一角,依舊無法化掉體內突然翻滾出來的燥熱感。
他感覺,渾身血液似乎都被火油點著似的,那熱意如火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兇猛,都集中往下腹奔騰而去。
這樣的感覺并不陌生。
一股清冽如竹的特別氣息,立刻如剛剛新啟封的竹葉青一般,在書房內四處漾開。
怎會如此。
元黎素來幽沉的鳳目迅速被漫上來的詭異紅色包裹。
“殿下,殿下”
嚴璟驚疑不定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殿下帶著傷喝了這么多酒,可別是出了什么事。
嚴璟喚了許久沒有聽到回應,心一沉,正猶豫要不要直接沖進去查看情況,砰得一聲,書房門被從內粗暴拉開,元黎雙目赤紅的從里面踉蹌步出,眸光陰沉沉環顧四周片刻,忽然點足一縱,掠入了院子里。
嚴璟大吃一驚,那可不是回寢室的方向。
殿下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