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泱敏銳捕捉到后面未盡的意思“否則什么”
元黎卻依舊淡淡一笑“沒什么。硬撐著,總是對身體不好的。”
云泱沉默了會兒,咬了下牙,鼓足勇氣問“是因為,你的母后,和你的兄長么”
空氣更靜,雨聲更厲。
靜默如同看不見的網,將兩人包裹其中。
云泱有些后悔。
可于這后悔之中,又有從未有過的沖動與熱意在滾動。
他不想再裝傻充愣了。
就算是將那些恨意血淋淋扒開,他都不想再這樣,像個罪人一樣坐在他的面前,連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關心和好意都不可能。
何況,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以后,他可能就沒有機會同他說了。
云泱再度抬頭,望著對方半隱在昏光中的俊冷面容,道“我知道,我不該沖動的來打擾你,更不該問你這些話。我也知道,這樁婚事讓你很為難。其實,我也不愿意來帝都的,你和我們家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只記得,賜婚圣旨下來時,父王母妃還有兄長們都愁容滿面,周伯伯和府中家將看我的眼神都充滿憐憫,好像我嫁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會吃人的老虎。我承認,我剛來帝京時,的確對你有很強烈的敵意,總覺得你會害我,欺負我,所以才處處與你針鋒相對。可上次在大林寺,你那樣救我,幫我,我其實心里已經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只是和我一樣身不由己,你心里甚至壓抑著更深的痛苦,因為身為儲君,因為要顧全大局,所以不得不娶我這個仇人之子。我們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就不要為難自己了,好不好”
元黎慢慢抬眼,望著燭火下,少年熠熠發光的烏眸和認真神情。
云泱見他有反應,且鳳目幽深沉靜,并無多少戾色,頓時備受鼓勵,接著道“其實,嚴格來說,我和你不算仇人。很多事,我們都可以商量的,對不對”
元黎靜問“你指什么”
云泱“我們和離吧”
元黎一愣,疑是聽錯。
云泱道“我沒有說笑,我是認真的。”
元黎神色晦暗不明“你知不知道,一國太
子的婚事,牽扯多少利益,你知不知道,和離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就算和離,我也可能沒有機會離開帝京。但沒有關系,左右都不可能回家了,能在這里活得逍遙自在一些,也是好的。”
元黎一笑,不免覺得眼前少年天真。
“即使如此,此事也不是你我能左右。”
“我當然知道此事困難,可事在人為嘛,我現在告訴你我的想法,只是想讓你輕松一些。我打個比方,雖然正常情況下我們不能和離,但如果我有一天突然不見了,或者死了,就另當別論了,對不對”
元黎忍不住道“此事非兒戲,不要說這些胡話。”
云泱點頭“我說了,我只是打個比方。”
元黎打量著對面少年晶亮雙眸,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喉結一動,還想說什么,轟隆隆,又一陣悶雷混著電光滾過。
嚴璟從外面進來,稟道“殿下,東晞閣那邊來人了,估摸著是來找太子妃的。”
云泱忙起身,道“我該回去了,謝謝你的姜湯和衣袍。”
因來時沒有穿鞋襪,少年依舊直接光著腳從胡床上跳了下來。
元黎道“等一下。”
他轉身入內殿,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雙錦靴和一雙長襪。
“尺寸可能大一些,用縛帶幫一下即可。”
嚴璟一愣,想起是內務府新送來的,忙雙手接過,幫著給云泱穿上。
云泱試了試,果然大出半個腳,一面由嚴璟系著綁帶,一面低頭盯著靴面上的云紋發呆,良久,深吸口氣,眼睛一彎,道“謝謝你。”
次日,圣元帝于慶元殿正式宴請朔月使團。
因為夜里沒睡好,第二日,云泱不得不頂著兩片烏青進了宮。
皇子們的坐席都在一處。云泱剛坐下,元鹿就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