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煜面色蒼白了一瞬,很快恢復正常。他牽了下嘴角,故作輕松的笑道:“我前兩日在宮中遺失的,怎么在殿下這里?”
元黎終于轉過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審望著對面人。
蘇煜垂下眸:“殿下別這樣看著我。”
“我會……特別難受。”
元黎心里失望了下,淡淡道:“孤亦不想與你撕破臉面,你若還想給自己留些尊嚴,就到大理寺自首去吧。”
蘇煜不敢相信的抬起頭,眼眸顫動,有水色漫出。
“殿下便對我如此絕情么?”
元黎道:“非孤對你絕情,而是……你做了太多令孤失望之事。”
“失望?”
蘇煜笑了起來。
“殿下僅是失望,而我卻是絕望,絕望的心如死灰,絕望的痛不欲生。我明明才是那個應當陪伴在殿下身邊的人,可就因為沒有出生在一個掌著三十萬大軍的王府,沒有兩個戰功赫赫的爺娘,便要與自己心愛之人生別離,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給別人讓道。我不是圣人,我愛慕殿下,崇拜殿下,我希望我的余生都能和殿下一起度過。可那道圣旨,打碎了我所有希望。我自幼讀圣賢書,行君子道,若非絕望到極致,豈會不顧臉面的去做那作奸犯科的事。我知道,殿下怨我當初沒有選第一道圣旨,而選了第二道,自輕自賤,委身于人做妾,可我當時若真選擇了第一道圣旨,現在哪里還有命站在這里和殿下說話?要不是……要不是我的心疾實在禁不住那么重的刑罰,殿下以為,我愿意日日頂著旁人的白眼與閑言碎語過日子么。”
“如今,殿下卻說我令殿下失望。沒錯,我是沒有尊嚴,沒有羞恥心,可我對殿下的一片癡心,卻從未變過。殿下自稱公正嚴明,可殿下明知那長勝王府的世子與朔月人有勾結,非但不追罪,還費力替他遮掩。殿下,這對我可公平?我不過是借旁人之手,將真相公布于眾而已,又非栽贓陷害,殿下憑什么讓我認罪伏法?”
“殿下,可曾顧念一絲一毫的舊日情誼?”
蘇煜慘然一笑,捂著心口低聲咳起來。
旁邊侍從見狀,立刻沖過來扶住蘇煜,焦急喚道:“公子可還好?可是心疾又發作了?奴才扶公子去涼亭里歇息一下吧。”
蘇煜搖頭:“咳……我沒事。”
元黎皺眉,最終還是走過去,伸指扣上蘇煜脈門。
侍從在旁哭訴:“求殿下憐惜一下我們公子吧,這兩日,公子為了給殿下準備生辰禮物……”
“你住嘴。”
蘇煜打斷侍從話。
侍從噗通跪了下去,激動道:“公子,您都成這樣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您為了給太子殿下撈出那塊暖玉,在太液池泡了整整一日,昨夜燒得都失去了意識,還連累心疾也發作了,您不說,自己悶在肚子里,太子殿下怎么會知道啊。”
元黎愣了下。
“你去找那塊暖玉了?”
蘇煜點頭:“那塊玉是皇后娘娘在世時送給殿下的生辰禮物,殿下當年落水時不慎遺失,我想,殿下應該想找回來的,所以想試試。可惜我身子不爭氣,還沒找到,就病倒了。”
元黎沉默。
剎那間,久遠的往事,洪流般涌入腦海。
讓他幾乎分不出今夕何夕。
他多希望,自己永遠都是依偎在母后懷里的那個孩童,不用長大,不用經歷那些回不去的歲月,及失望。
“孤不會因此對你寬容。”
元黎冷著嗓子,道。
蘇煜低笑:“我自然也不知奢望用此事博得殿下同情,我只是,想為殿下做點事而已。”
“況且,我現在懷著皇長孫,僅憑一個荷包,殿下也無法給我定罪,不是么?殿下來找我,也不過是想讓我主動認了這罪而已。”
元黎再度擰眉。
蘇煜:“我答應殿下,我會到陛下面前坦誠罪過。可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請殿下看在我們昔日情分面上,容我緩兩日,養好了病,再進宮請罪,我怕我撐不住。”
說著,他又咳了兩聲。
侍從忙起身替他撫背。
“好,孤答應你。”
元黎望著湖面說了句,便拂袖離開。
元黎回到牢中,將情況和云泱坦白說了。
云泱小聲試探:“緩兩日,那意思就是說,我需要在這里再多待幾日了。”
元黎點頭。
喉結動了動,道:“孤知道委屈你了,你放心,孤會讓他們都盡心伺候著,也會讓嚴再送些東西過來。”
云泱雖然有點失落,還是打起精神道:“不委屈不委屈,我在這里面好吃好喝的,還有床可以睡覺,其實和在府里沒什么區別,你不用過意不去。”
云泱唯一擔心的就是晚上睡覺的事。
他害怕自己又做噩夢,夢見鬼。
可他又不可能死皮賴臉的讓元黎一直陪著他。
何況,這已經是元黎能為他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姓蘇的畢竟是他心上人,他能壯士斷腕,公正無私的處理這件事,已經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他怎么能矯情這種小事呢。
云泱也看出來元黎情緒有些低落,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消說,肯定和姓蘇的有關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