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大師也未戳破他,只道:“殿下,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有時執念太深,未必是好事。”
元黎緊緊一抿唇,冷道:“孤自有分寸,說事吧。”
清源大師嘆口氣,不再多言,從懷中取出一本舊冊子,道:“是上次殿下托貧僧查的那種叫做‘夕香’的花,有了些眉目。”
元黎瞥了那冊子一眼:“是令師筆記?”
“沒錯,家師游離四方,見識廣博,筆記中經常會記載一些連書中也找不到的奇聞異事。譬如這‘夕香’,就是家師游歷至胡地時所記錄下的一種奇花。”
元黎眉心一擰。
“胡地?”
“沒錯,據家師筆記中記載,夕香又名夜來香,銷魂香,攝魂香,生長在胡地一座名為落雪山的山腳下,其花瓣可做染料、胭脂,花梗中的汁液則可做麻藥。當地胡人經常將夕香汁液涂抹在箭鏃上,去射殺山中猛獸。另外,巫醫們也會采集花瓣花梗制成藥物,為病人醫治外傷。”
這的確是在司藥局的藥典上沒有查到的。
元黎微有困惑:“令師只記載了這些么?可有提到夕香安神助眠方面的用途?”
清源大師搖頭:“并無。不過,這夕香既有麻痹神經的功效,只要嚴格控制劑量,用來安神助眠,似也解釋的通。”
說到此,清源大師忽沉默了下。
元黎敏銳問:“可有什么不對?”
清源大師道:“殿下可否將宮中栽植的夕香拿給貧僧瞧瞧?”
元黎一直留著那幾片花瓣當證據,當即命叢英將東西取來。
幾片花瓣包裹在一方帕子里,已經有干枯的跡象。
清源大師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微變:“不對。”
元黎緊問:“如何不對?”
清源大師道:“這夕香,與家師所記載的夕香,并非同一種花,只是同名而已。”
元黎倏地一愣。
清源大師繼續道:“此夕香為紅色,橢圓花瓣,而家師所記載的夕香,乃是藍色,花瓣形如蝶翼。原來如此,這也可解釋,為何司藥局的藥典上關于夕香的記載只有安神助眠了。因為它們根本不是同一種花,否則,司藥局不可能舍本逐末,舍棄夕香麻藥之效不用的。”
“麻藥。”
元黎咀嚼著這兩字,忽道:“當地胡人既能用此物射殺猛獸,是否……也會射殺仇人?”
清源大師何等通透。
怔了一瞬,便道:“此事家師并未記載,貧僧不敢妄測。”
元黎鳳目沉沉的望著前方虛無天際。
良久,道:“孤知道了,多謝大師相告。”
清源大師微微一笑:“殿下與貧僧之間,何須如此生分。殿下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得一個更準確的求證。”
約莫一刻后,元黎出現在了長勝王府位于京城的府邸前。
聶文媛與云清揚正坐在廳中說話,聽到門房稟報,聶文媛皺眉:“只有太子一人,不見央央?”
“是。”
門房回憶著元黎臉色,忐忑道:“的確不見小世子蹤影。”
聶文媛與丈夫對望一眼。
云清揚道:“先出去看看。太子只身前來,必是有要事。”
聶文媛只能點頭,從花廳到中庭,一路都在擔憂如果元黎是要以勢壓人,不同意和離該怎么辦。
但出乎聶文媛意料,見面后,元黎只字未提和離的事,第一句話就是:“孤有一事,想向王爺王妃請教,望不吝賜教。”
聶文媛點頭:“殿下請講。”
元黎:“孤想問,二位可聽過夕香?”
“夕香?”
云清揚與聶文媛對望一眼。
夫婦二人俱面露茫然。
元黎:“那北境軍與朔月對戰時,可曾被對方一種涂抹著麻藥的箭矢所傷?”
云清揚一驚。
“殿下如何知曉此事?”
元黎心一沉。
“當真有過此事么?”
云清揚道:“準確說,不是北境軍被這種箭矢所傷,而是北境軍的馬匹被這種箭矢所傷。俗話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在戰場上,騎兵作戰,失了馬匹,幾乎等于失去了爪牙的老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大靖戰馬的戰斗力本就弱于朔月,因為這個緣故,在朔月人手里吃過好幾次虧,后來實在沒辦法,將士們只能將馬全身裹上玄鐵甲。如此一來,馬倒是安全了,但速度也減弱了,對上朔月騎兵,還是吃虧。這也是大靖鐵騎這些年遲遲強大不起來的一個重要原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