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不敢怨恨。”
元黎直視御案后的皇帝:“兒臣只是想要一個公道而已。”
圣元帝有些無力道:“你就非要以這種方式么?”
元黎輕笑了下。
目中有水色閃動:“那父皇覺得,兒臣應該以何種方式?這些年,父皇用您的權力和威嚴將他母子二人緊緊庇護在您的羽翼下,生怕兒臣會坑害他們母子。兒臣可以視而不見,亦可以忍。如今邊境不穩,兒臣不過想請大哥同赴北境一趟,給兒臣當個向導而已,父皇依舊要如何提防著兒臣么?父皇總說兒臣不顧大局,可父皇既為一國之君,此等作為,不是在用私情干涉公事么?”
一旁羅公公聽得心驚肉跳,急道:“殿下慎言。”
“孤已經謹小慎微了很多年。”
“然則,兄長冤魂猶在,夜夜在孤夢中哀嚎,孤不能再退縮,亦不能再忍讓。”
“夠了。”圣元帝忍無可忍,啪得摔了手中珠子。
圣元帝厲聲:“這些話,你同朕私下說說也就算了,休要讓朕再聽到第二遍。自古兄弟相鬩,都是家族敗落根源,遑論皇室。朕知道,你對元肅的死耿耿于懷,并遷怒于元樾。你恨他當時只顧自己逃出來,沒有搶回元肅的尸體。可元樾也是受害者,他本就是個木訥老實的性子,并非悍勇之人,當年從北境回來后,他因為此事跪在殿外向朕請罪,直跪得大病一場,兼受驚過度,在府中整整休養了半年才緩過來,現在你硬要拉他去北境,除了刺激他病發,還能有什么用。太子,你該放下了。北境之行,朕不會批準,朕會另擇人會同清揚、文媛一起押送朔月大王子北上。”
“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再插手朝事了,回東宮去,好好思過吧。”
圣元帝說完,便拂袖而去。
獨留元黎直挺挺的跪在殿中。
羅公公輕跺了下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嘆了口氣,急急出殿,追上了前方的圣元帝。
圣元帝扶欄而立。
失神的望著遠處天空,像自語一般,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朕太過無情?”
羅公公一下紅了眼眶。
“老奴知道,陛下心中,也思念二皇子思念得緊,若不然,也不會每年二皇子忌日,在皇后娘娘的鳳儀宮里一坐就是一天。”
圣元帝苦笑了下。
“可身為父親,朕卻連他的尸骨都找不回來。”
羅公公偷偷揩了下淚:“二皇子歿于落月嶺,那里是大靖與朔月交界,老奴知道,陛下是不愿意讓更多的將士為此葬送性命。”
“奴才只有有些不明白,殿下思念二皇子心切,想去北境情有可原,陛下為何不準呢?”
圣元帝眼底立刻又浮現出帝王獨有的冷靜與冷酷。
“你看他的樣子,像是要去督軍么?去年朕聽信他的話,讓他去督軍,本意是想借機緩和他與長勝王府之間的矛盾,結果他大半時間都在暗中調查元肅的死因,搞得軍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他太重情,幼時遭遇重創,便一直覺得是有人故意害了肅兒。但謀害一國皇子的罪名何其重,當年肅兒出事后,清揚便仔細清查過此事,并未發現異樣,難道他比清揚更熟悉北境軍么?朕是害怕他被自己的心魔蒙蔽了雙眼,白白寒了將士們的心。朕更害怕,他一時犯渾,要拉樾兒去給肅兒陪葬。”
“朕要的是一個能容人的儲君,而不是一個只會睚眥必報、挾私報復的儲君。”
“朕已經給了他很多機會,包括與長勝王府的這樁婚事,是他自己不知珍惜。如果他仍一意孤行,絲毫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處,朕不介意,另擇儲君人選。”
羅公公面色微變。
圣元帝看他一眼:“朕知道,你心疼他,但朕是皇帝,朕必須對國家和百姓負責。這些話,朕也只能對你說說了。”
“老奴知道。”
羅公公眼睛又是一酸。
“老奴只是覺得,陛下苦,殿下亦苦。”
圣元帝悠悠道:“這世上,又有幾人不苦呢。只望皇后不要怪朕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