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通紅。
看著看著,鏡中的面容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蒼白,渾身墜著水。
劉艾歌。
夏明月動彈不得,再一眨眼,一切又恢復如常。
“明月姐,你沒事吧?”
此時小張從外面走來,很是擔憂地看著她。
夏明月搖搖頭,擰開水龍頭清洗著雙手:“沒事。”
小張還是很擔心:“……可是你臉色看起來不好。”
夏明月牽強一笑:“沒事。”她極力掩飾著語氣中的恐懼,然而聲腔依舊顫抖,“就是沒休息好。”
她的手很涼,比沖下來的冷水還要冰涼一個度。
小張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片刻安慰道:“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我們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好。”夏明月點頭,“你繼續和他們玩兒,我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了。”
小張有點不太放心她,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洗手間。
夏明月又靜靜待了會兒,最后沒和任何人說的獨自離去。
其實她也不知道去哪兒。
自從抱抱出事,夏曉曼搬走,她就不愿意獨自回家,內心總是沉悶的,被莫名的煩憂籠罩。
這座城市霓虹燈閃,道路錯亂相連,可是她找不到一條屬于自己的目的地。
車開著開著,最后竟不知不覺開到了寵物醫院門口。
即使是在這個點,醫院依舊燈火通明。
男人頎長的身影透過玻璃門映入她的眼中。
他拿著病歷本和前臺護士說話,很認真,專注凝聚于眼底。最后護士離去,男人也準備下班,然而就在此刻,他好像發現了夏明月,猛地抬眸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賀以舟抬起手,指尖小幅度沖她一勾。
既然被他發現了,也沒有裝作看不見的必要。夏明月拉下車窗,沖他頷首示意。
他向她走來,接近后,微微俯身對上她的雙眸:“想去看抱抱?”
夏明月搖頭:“我就是路過。”
她臉色不好,碎影昏燈下的雙眸籠罩著一層黯然,唇無色澤,整個人看起來死寂沉沉沒有半點鮮明。
賀以舟靜默瞬間,說:“需要我陪你嗎?”
他直截了當,冷不防地在她脆弱的心臟處撞了下。
“先進來吧,待會兒一起走。”
夏明月把車停在門口,跟著他走進醫院。
此時的寵物診所已沒有家屬,大廳寂靜,走廊更是安靜無聲。
夏明月一路跟著賀以舟來到寵物病房,看他耐心地給每一個居住的小家伙更換尿墊,也許是燈光繾綣,此刻的他看起來格外溫柔。
夏明月微倚門框,忍不住問道:“沈東陽說你家室不錯,按理說你能選擇更好的工作,為什么要來當寵物醫生?”在她看來,任何與醫學掛鉤的工作都格外辛苦,不管是治療人的還是治療動物的,都要付出比旁人十倍的努力。
盡管沈東陽只說了寥寥幾句,但她可以想見他的優秀,就算不繼承家業,也能在其他的行業上灼灼閃耀。
賀以舟手上動作未停,聲音輕柔蹭過:“我在很小的時候養過一只貓。”他說,“那時候,那只貓是我生命中的一切。”
籠子里的奶貓沖他奶奶地叫了一聲,他溫柔地蹭了蹭貓咪的下巴,眼簾下的雙眸是一片暗色。
“后來它死了。”
平靜一句話,讓夏明月心頭一顫。
“因為我的父親不想讓我玩物喪志,就讓人隨意處置了它。”賀以舟回眸看向她,唇邊竟帶著笑意,“你說可笑嗎?人的一念之間,就輕易決定了它的生死。”
從此之后,賀以舟再也沒有養過任何動物。
但他有時會夢回年少再次看到那只貓,它血淋淋地倒在大雨澆灌的草叢里,昭示著生命的脆弱,又嘲笑著他的弱小。
“與動物打交道總好過與人。”賀以舟緩緩退出病房,“起碼它們不會刨根問底。”
夏明月怔了一瞬,急忙道歉:“抱歉,我沒……”
“不。”賀以舟打斷她,幽深的雙眸定定注視向她,“我是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