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見。
狂風在耳邊呼嘯,四周一切都變得混濛不清。
“囡囡,在外面注意身體。”
“工作什么的都可以放放,可不能把身體搞垮了。”
“囡囡,奶奶在家等你回來過中秋。”
她的話猶在耳邊,溫暖慈祥,一遍一遍叫她囡囡。
[老婆子心臟病發,當場沒了。]
不可能的。
奶奶在家等她。
她也如約回來了。
不可能的,奶奶不會離開的……她不會離開她的!
她不要了。
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想回家去。
夏明月跑得快,心肺不堪其重,如塞了磁鐵般脹痛。
她眼前發黑,喉嚨里泌出一股子腥氣。
終于——
腳下踉蹌,身子折斷般重重摔在了斷路的塌陷里。
雪塵嗆鼻,夏明月猛地咳嗽起來。她陷在里面站不起來,猛烈的刺痛從尾椎骨貫穿到大腿根部。棉衣里感受到一片溫熱,應該是不小心被石頭割傷的。
她試著站起,又很快摔進去。
夏明月不死心地繼續往出爬,可這路分明和她作對,她又跌了回去。
疼。
真的是好疼。
她咬著牙尖,擰著股氣從里面掙扎出來。
她看到天邊霧蒙蒙的,霧氣所籠之處是家的方向。
夏明月一時半會站不起來,便朝著東方喊了一聲——
“奶奶——”
我回來看你了。
你等等囡囡,你要等囡囡啊。
她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家里走。
兩邊房屋升起炊煙,她過于狼狽,路上村民都側目看她。夏明月不予理會,心里只有一個目的——她要回家。
被風雪摧打的老院子近在眼前。
發灰的墻壁,破敗的木門,交纏于耳的吵鬧,還有——門口的花圈。
挽聯上寫著——
[悼念顧小玉。]
顧小玉,那是她奶奶的名字。
夏明月就那樣失魂般怔怔盯著挽聯,名字搖晃在眼前,驀然之間她失去辨識度,分不清顏色,看不見周遭,如同死去那樣,雙腿拖著軀體木然地朝著前面。
奶奶活著的時候院子里很冷清。
可是現在人很多,空蕩的院里擺了幾張桌子,吃席得有村民也有兩年見不到一面的親戚。
嬸嬸最先發現她,驚訝地叫出來:“明月?”
滿院的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接著,喧鬧歸于寂靜。
無數雙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變了味道,那是“不恥”,是“鄙夷”。
她根本聽不見她在說話,木木地繼續向前。
嬸嬸拉住她:“怎么弄成這樣,是不是路上摔了?”
她渾身泥濘,棉衣破了個大口,甚至都能看見里面的棉絮。手脖子也有傷,血淋淋一片,觸目驚心,讓嬸嬸面露心疼。
夏明月如同一個失明的盲人,眼神空洞地看向她:“我奶奶呢……”
嬸嬸一哽,沒出聲。
“我去找我奶奶。”
她固執地想進屋,卻被拉住。
嬸嬸略帶哭聲地說:“你奶奶前些天沒了。”
“假的。你騙我。我要去找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