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柏昶在大皇子多看了兩眼的視線下朝龍榻走去,到了近前,坐在地上的蒲團上,垂著眼,看老皇帝伸著手,顫抖著朝他伸過去,他面無表情看著,最后還是上前握住了。
老皇帝眼圈泛紅,嘴唇哆嗦著想問什么,說出的話,卻含糊不清,劉公公靠近,等聽清楚幾個字眼,詫異不已,卻還是代替老皇帝開口,“五殿下,皇上想問問白妃這些年的事”
劉公公其實挺意外的,畢竟白家的事甚至當年白妃出事的時候離如今已經過去差不多二十來年,即使知道當年白妃是詐尸,這看皇上當時見到五皇子以及見到五皇子拿著的信物時的鎮定模樣,劉公公其實已經猜到大概,當年怕是皇上知道白妃詐尸離開,只是因為白妃當時因為大火面目全非,皇上震驚之下只能放她走。
可這重點,怕就是面目全非,畢竟之前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突然成了那般嚇人模樣,皇上當時把人救回來估摸著是見到了當時那慘樣,畢竟之后幾日都夜夜做噩夢,后來就聽聞白妃病故,皇上也沒說什么,只說厚葬,之后就免了白將軍的死罪,發配了。
后來見到五皇子,驗血證明身份之后,老皇帝沒提過白妃,眾人因為當年的事也不敢提,于是,白妃這個名字即使在五皇子回來這么久都沒提及過。
聶柏昶聽完更沉默了,老皇帝握著他更緊了緊,甚至想往他的方向努力。
聶柏昶垂著眼,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娘她這些年過得其實并不太好,她大火毀了容,加上要躲藏,所以只能去那些村子里,當年帶著她走的是個護衛,有點拳腳功夫,剛開始時候護衛能打獵倒是還好,可后來護衛為了讓娘和剛出世沒幾歲的我過點好日子,就進了深山想打點好物,只可惜被猛獸給襲擊,等爬回村子的時候已經沒了氣。
我們是外來戶,在村子里不受待見,加上娘又是這么個模樣,別的活計都不能做,只能做些給富戶浣洗衣物的活計,她這么一做就是好幾年,可即使如此,我們饑一頓飽一頓,過得真的不太好。
可即使如此,有娘陪在身邊,我那時候覺得日子也沒什么,只是苦一些,娘還會教我識字,我覺得這些日子已經很好了。”更何況,后來認識了那人,他偷偷給他加餐,時不時給他送點吃食,那時候的日子,大概是他覺得最好也最無憂無慮滿心歡喜的日子了。
隨著聶柏昶沒什么情緒的嗓音娓娓道來,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可這些事情卻讓老皇帝的情緒更加起伏,甚至連劉公公也忍不住動容,他甚至根本無法想象當年那個大家閨秀的矜貴女子徒手在冰冷的河水里四季幫人浣洗衣物的模樣。
劉公公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老皇帝,果然看到他眼底的愧疚,可他看得明白,當年皇上好顏色,白妃那般姿容即使留在宮里,怕是也討不了好,只是如今人沒了,加上齊家和寧家作死,皇上這才覺得人好了,可真的白妃留在宮里,怕是被吃得更是骨頭都不剩。
“后、后來呢”老皇帝更是攥緊了手。
聶柏昶慢慢吐出一口氣,按照當年的說辭緩緩說出口,“后來我七歲的時候,娘為了讓我多吃一口飯,大冬天替人浣洗衣物的時候餓極了一頭扎進了河里,等再救回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氣后來我就被一家人收養了。”后面他沒細說,老皇帝估計也不想聽,人沒死,那他也就覺得沒什么,可人死了,他反而念著了,還真是夠嘲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