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輪西墜,殘照萬里,近黃昏便有宋玉多悲。奚桓悄然半晌,見花綢春面半愁,似有無語凝淚之勢,心有不忍,忙去闔上門窗,將其抱緊,低低溫存安慰一番。
半晌見花綢笑了,胳膊肘擊了他一下,“去!你這個人么,煩死了,你引著我提起這些煩心事,還來說我自找愁悶!”
正撞在奚桓胸膛,疼得他齜牙咧嘴片刻,“你下手也忒重了些,有謀殺親夫之嫌!”
“你再說!”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奚桓又笑了,自身后將起抱在膝上,“單煜晗那人,面上頗有些偽君子的作風,要想在私事上拿他的把柄,讓他乖乖寫休書,確有些難。但遲早有一天,他會與潘懋父子一同獲罪,若不在之前出婚,只怕牽連你。在此前,你與他,最好先撇清關系。這事情,我來辦,你別愁,高高興興過好你的日子就是。”
“你只顧叫我別愁,我若真不想,豈不是成了個只會白吃白喝的祿蠹?”
奚桓將她轉過來親一親,“你現在想也沒用,暫且將它擱住,我來思慮辦法。明日我帶你往周乾的別館去,在那里設宴給你散散悶。”
一說這個,花綢便如只鳥迫不及待地展了翅,臉上撲騰出歡喜,“我早盼著了,想問你什么時候帶我去,可你一連好幾日不知在忙什么,也不見你來,我倒不好問了。”
“是你說怕暑熱,不叫我來纏著你,你敢是忘了?”
花綢薄嗔一眼,“我叫你不來,你就真格不來了?”
說話走去點燈,一盞一盞昏燭由她身前亮起,窗外愈發暝暝不清,只有風雨湖畔的蛙聲淹熄了蟬鳴,夜涼下來,風清月朗,星辰如珠,外頭漸漸有小廝擔水進院的聲音。花綢順勢坐在鏡前,解卸釵環,掣得云鬟蓬亸,單留一朵小小的荼蘼花。
鏡里見奚桓踱步過來,撐在妝臺朝芙蓉鏡里細看,見她余香猶膩,顧盼流妍,便起了逗弄之心,“你叫我不要來,我自然就不敢來了。天也黑了,你洗澡睡覺,我不擾你,我自家回去。”
說著作勢要走,花綢正想喊,一扭頭,卻見椿娘招呼著小廝擔水進來,旋進屏風后頭倒水,嘩啦啦地聽著甚是清涼。花綢趁人不注意剜他一眼,淡淡款留,“你外頭坐一坐,我一會子還有話說。”
奚桓聽了暗里好笑,面上作揖退出去,“我在廊下等。”
在外頭坐了一會兒,紅藕椿娘點了燈籠挑掛到廊下,奚甯正好走進來,迎面見他欹在闌干上頭,腦袋仰吊在外看天上,嘴里吟著,“最是蘭堂初月痕,似有清夢到前生。”
奚甯亦跟著舉頭望一望,見銀河迢遞,明月如玉,好笑著走過去,“看來翰林院倒真是個清閑衙門,你還有功夫在這里傷春感秋。”
月亮驀地被一張玉峰朗朗的臉遮蓋,嚇得奚桓打挺站起來打拱,“爹,您回來了?”
“你問的是廢話。”
奚甯點他一點,招手叫他進了正屋,落在榻上,指給他坐。奚緞云才點上燈,瞧父子二人似有話說,便不落座,使紅藕上了茶來,朝奚甯笑笑,“你想吃個什么?”
“別麻煩,”奚甯回以溫柔一眼,“隨便燒個什么不費事的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