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好進的,”蓮心又嘆又恨,一屁股坐在榻上,“老爺撒起火來,最是勸不得的性子,不勸,只打兩下就過了,若勸了,他益發停不下手來。”
幾人無法,只得又豎起耳朵聽,聽見盧正元又一聲大呵,“我曉得你心里怨著這個孩兒是我作弄沒的?哼,只怕怨不得我,若不是你個淫/婦做出那些不要臉的事情,也不至于氣昏了我的頭!你如今病歪歪倒在這里裝西施,只當能躲過我的脾氣?做你爹的黃粱夢!”
這才聽見韞倩咳嗽了兩聲,氣若游絲,“你到哪里吃多了酒,只管往我這里撒瘋,我眼下不痛快,聽不得你這些話。要吵要鬧,你且等我好些來。”
盧正元不聽還可,一聽拔地三尺高,“你遭了瘟的短命,與我何干?我明白告訴你,你還當有以后呢?別做夢!等你好些,趁早給我滾回娘家去,我干干凈凈的地方,容不得你個娼/婦糟蹋!”
韞倩不依,靠在床頭挑高了眼,“我是娼/婦,也是你八抬大轎抬進門來的娼/婦。你如此糟踐我,與你又有什么好處?難不成叫人都曉得,你姓盧的做了個活王八?”
外頭聽見,心道不好,韞倩向來不會服軟,少不得愈發激怒這盧正元。果不其然,緊跟著便聽見“啪”一聲,和著盧正元的怒罵,“我打死你個淫/婦!”
這是動起手來,花綢心一慌,急往里去,掀簾子見盧正元正將韞倩撳倒在床上,擼著袖管子左右扇臉,耳光“啪啪”不斷。韞倩病弱如此,哪里能反抗?早是渾軟無力,昏了過去,只任由他扇打。
勢有不妙,這盧正元酒氣熏天,不知醉得什么模樣,下手哪有輕重?花綢便顧不得許多,忙上去連拽帶勸,“先罷了,盧老爺,您心里縱有千萬個不爽快,也該顧著些,太太如今病得這樣,只怕您打死了她,您也無益。”
盧正元此刻酒力全然上來,只覺腦袋暈頭轉向,燈又昏,火又旺,燭又不明,又吃得爛醉,竟不知眼前人是誰,也懶怠管她娘的是誰!
將胳膊一揮,把花綢掀翻在地,全身的肉騎在韞倩身上,指著花綢罵,“都是你們這些賊囚的淫/婦帶壞了她,如今還來勸我,趁早連你們一道打死了才罷!”
唬得花綢一跳,她長這樣大,還沒遇見過這等渾人,更沒招過人打,心里免不得害怕,摔在地上呆住了,一時顧不得起身。
也將椿娘嚇一跳,忙去攙花綢,心里起了火,對盧正元也不講什么客主之道,指著他罵,“好不講道理的混賬!你吃醉了酒,走進屋來打夫人撒氣,她若好你打她兩下撒性倒罷了,她病得這樣,怎經得住你那鐵一般的拳頭?!我們姑娘好心勸勸你,免得你打死人吃官司,你倒愈發耍起渾來!”
那盧正元將眼睛定了又定,適才有些瞧見人影,心里大火,丟下韞倩下床來,“好啊,哪里來的娼婦,跑到我家里來撒野,我一道將你們老鴇娼/婦都收拾了,也算為民除害!”
說著一個拳頭揮過去,椿娘不防,被打翻在地。花綢忙擋在前頭說軟話,“盧老爺,好端端的,我們不過是勸兩句,并沒有壞心,如何跟客人也動起手來?”
這時節酒氣愈發上涌,沖得盧正元頭暈眼花,只瞧見滿屋里花紅柳綠的影晃來晃去,像是掉進個妖精窟里。他甩甩滿臉橫肉,一把拽住花綢的掩襟,將她提得離地三寸高,“你是哪里來的狐貍精,想來索我盧某人的命?哼哼,告訴你,我盧某人!陽壽千年,你你、你想要我的陽壽補你的道行,哼,做夢!”
說著“啪”一巴掌扇在花綢臉上,扇得花綢眼冒金星,臉上火辣辣的疼。也將韞倩扇醒過來,床上一扭頭,見花綢被那黑面郎拽著衣襟子,椿娘與蓮心左右掰他的胳膊,嚇得連哭央告,“老爺,您吃多了酒,這是咱們家的客人,可千萬打不得呀!”
“姓盧的,這是奚家的表姑媽,你敢動手,你要命不要?!快撒手,我們不追究!”
不知怎的,盧正元聽在耳里的確是滿屋嘻嘻的笑聲,四面脧巡一眼,竟瞧見好些個長著狐貍尾巴的妖精圍上來索他的命。他怒從膽邊生,管他什么妖精鬼神,胳膊一震,震翻了攀在左右的兩個,又把手上這個扇了一巴掌,“你是狐貍大王,我先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