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呼韞倩,屋里不寬敞,就挪到這邊來。”花綢迎門出來,站在廊下福身,“二嫂嫂來找我什么事情?”
時值暮晚,燒了漫天的云霞,瑰麗旖旎,馮照妝走近拉了花綢站在金鳳樹下頭,才發覺她臉上淡雅清新,卻格外光彩照人,便笑,“瞧,我事情還沒說呢,你臉上就添喜氣了,可見是天賜的緣分。我是來問你,焦家的事情,你是個什么意思呢?焦太太晌午還使人傳話問我呢,她那邊等著聽信。”
黃花落在花綢肩頭,點映著她兩點亮晶晶卻稍顯為難的目光。她原本有些難啟齒,可想到奚桓,就顧不得怕得罪人了,“按說,二嫂嫂一番苦心為我經營,我又是個被休退回家的婦人,焦太太娘家也十分好,該應承下來的。可,實在是辜負了二嫂嫂一片苦心,娘寫信來說,已經為我另定了門親事,只是還沒十分準,暫且沒告訴嫂嫂。”
“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的一點風都沒聽見?”馮照妝把眉心攢緊,手背拍著手心,“姑媽也是,這樣大的事情,怎么說也不先說一聲。嘶……她既然到了荊州,未必是荊州哪家的公子?或是那邊誰家大人趕著攀大哥哥的關系?”
“興許是呢?”花綢也假模假樣地嘆,“橫豎女兒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娘既然有那個意思,我也不好多講什么,麻煩二嫂嫂白替我操心。”
馮照妝忖度一會兒,擺手辭去,“我回去給你娘寫封信,焦家還是好的,雖不做官,到底是大富的人家。你先別應啊,等我給你娘去信勸勸她。”
言訖出了院門,花綢還沒來得及旋身進屋呢,就瞧見奚桓滿面春風走進來,豐神朗朗,玉山拔翠,好似人生得意時,盡在今朝,心里再沒什么不痛快的,什么潘懋單煜晗之列,全拋到九霄云外。
眼前只遙遙地看著花綢,心里只覺十分暢意,十分美滿,眨眼間已兩步跨上來拉她的手,“快到吉時,若吃過飯了,咱們就進屋去換衣裳,祠堂那里北果盯著呢,咱們去拜了祖先,再回屋里拜天地。”
“正吃著呢。”花綢被他摟在懷里,喜滋滋抬手掐他的腮,“你吃過沒有?”
“我沒吃。”
花綢柳眉半顰,仰面不解,“怎的還沒吃呢?走,進屋去與我們一桌吃些。”
他樂呵呵搖頭,“我吃不下,方才屋里采薇擺飯,就覺得不餓。”
“你這是高興得飯也吃不下?”
他連連點頭,亮锃锃的眼睛返照著一縷斜陽。花綢笑了,便朝正屋門簾子上瞧一眼,踮起腳來親了他一口,“真是個傻子,那你進去同你大表姐打聲招呼,待會兒她替我妝黛呢。”
奚桓進門拜謝了韞倩,未幾回東廂屋里換衣裳。花綢描眉抿唇,施妝傅粉,在屏風后頭換了婚服,抬眉一望,奚桓在屏風前頭穿了衣裳出來,是件龍飛鳳舞的圓領袍,戴著烏紗,金風玉骨,十分堂皇俊美。
花綢華鬢飭玲瓏珠玉,容色傾城,光凝秋水,飛燕精神,一點朱唇,似櫻桃久熟,笑而生嫣,與他默默相對,彼此無言,四個眼睛流露出難表情狀,平添幾分春色。
窗外有月漸滿,韞倩等人點了燈遞給二人,將二人送出院門。奚桓便牽著花綢的手,潛入園中,雙雙背影投在韞倩眼中,說不出的高興、羨慕、與心酸。她笑笑,提著孤燈轉身,與椿娘蓮心張羅起那些紅彤彤的蠟燭,點燃蘭堂錦帳,紅紅的光亮得似一輪日出,也似她富麗堂皇的孤單。
另一盞銀燈飄搖在夜風里,奚桓花綢兩個避開耳目往祠堂里去,誰知沒走幾步,半道上撞見四五個查夜的婆子,點著燈飄飄忽忽迎面過來。花綢抱著翟冠有些惶惶,倏被奚桓拽入花間,哈腰躲在里頭,兩個人盯著幾個鬧渣渣的婆子往前去了,適才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