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斂出了門便徑直朝前方的斜對角走去,而衛生間的醒目標識卻是掛在他后面那個方向。寬敞的走廊里不時有侍應生來來往往,穿著迷迭內獨一份的制服,或是端著托盤或是拿著東西,俱是行色匆匆。他們迎面看見江斂也沒有特意停下腳步殷切招呼,而是直接擦肩而過。
這是迷迭的規矩,員工路上時可不必過分同遇見的客人打招呼,以免耽誤了時間,從而冒犯了在包廂里等待的貴客。人都有劣根性,大概是見多了那些會所里的特殊對待,所以云城的大人物們對迷迭的這一規矩十分新奇,這也是迷迭久盛不衰的一個直觀的原因,很能把握人的心理。
江斂自然是知道這點,他在走廊一側走著,腳步沉穩,目標明確。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燈并不能把角角落落都照到,因而江斂的半邊臉和身體都攏在輕薄的陰影里。褪去了在紀眠竹面前刻意營造出來的那種低眉斂目的弱感,他的一雙眸子更深更沉,深處隱藏著的某種東西漸漸從黑暗里爬出來。這令他整個人都有一種鋒芒畢露的銳利感,像是一把飲過鮮血的利刃,隱隱還透著幾分危險的血氣,讓人忍不住顫栗,不敢與之對視。
連半邊身體上覆著的那層輕薄的陰影,被襯得都更為濃稠了一點。
想起包廂里的紀眠竹,江斂眉眼禁不住溫和了一點。但一想到他旁邊跟著的那個態度不明的人,這絲溫和又很快褪去,眉宇間透著一股煩躁感。心里記掛著對方的事情,江斂腳下的步伐忍不住更快了一點。
他身高腿長,沒多久就把長長的走廊甩到了身后,隨后江斂腳尖一轉便到了某個不起眼的拐角。這里包廂少,相應的,客人與侍應生也更少,是個不錯的談話地方。
那處已經恭敬等著了一個人,站在高大的盆栽旁。看胸前的身份牌,是迷迭里的經理,姓方。
方經理瞧見來人,態度更恭敬了一點。他朝江斂微微躬身,率先開口:“先生。”
江斂沉聲應了,方經理才接著說話。“最近都挺好,沒什么反常的,不過據侍應生們說,經常來的那些老總高層們,似乎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瞄準了淬星的合作,應該會有什么動作。”
方經理說完了后便等著江斂的吩咐,他低垂著眼,大氣也不敢出。
老實說,自從這位在幾年前默默成為了迷迭背后的神秘老板,并制定了一系列新的規定后,迷迭的業績便蒸蒸日上,一躍成為云城頂尖,他們對其沒有一個不敬佩的。但即便如此,迷迭里的高層面對江斂也絲毫不敢大意,即使江斂最顯而易見的身份僅僅是不受待見的私生子。
就比如說現在。
就算江斂站在他身前,一句話都沒說,但方經理卻仍然不敢吱聲,安靜等待著。對方的那種無形的氣勢,好像有自主意識般,無聲滲進沉默里的角角落落,令這份空氣變得有些稀薄,給人心理上施加一份壓力。而江斂最初的那種手段,他們也都是見識過的,這也是老板常年不在他們也不敢造次的最主要原因。
江斂對方經理說的這些大概是早有預料,見此神情沒有過一絲變化。他想了想,朝方經理吩咐道:“我現在不方便露面,你去聯系李長朔,讓他把酒會開在云城,具體的時間地點他自己定。”
“行。”方經理一點頭,看著江斂又說道:“那您還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嗎?”
江斂垂眼思索了一下,神情變得柔和了一瞬。下一秒,這柔和淡去,露出隱在其后的驚濤駭浪。
“如果紀氏的紀眠竹出入迷迭,記得及時報備給我,不要放過一絲細節。”
方經理又答應下來。他看著江斂并沒有要離去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的問了出來:“您......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注意一下魏云寬這個人。去查查他的動向,然后報告給我,就這些。”
“好。”
方經理松了口氣,朝江斂又躬了躬身。yushugu.com
他正要離開,旁邊便傳來了一道腳步聲,他的動作霎時頓了一下。與侍應生們輕巧快速的腳步聲不同,從不遠處傳過來的這道腳步聲聽起來有點重,落點還十分不規律,東一腳西一腳的,就像是街頭游手好閑還大搖大擺的二流子,惹人嫌而不自知,令人格外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