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電視里的聲音隱隱傳過來,主持人清朗利落的音調解釋著枯燥乏味的名詞,匯成了一曲催人欲睡的搖籃曲。更別說那處劍拔弩張坐著的兩個人,幾乎沒有一點動靜,像是兩個靜默的石雕,這就使得電視聲又大了幾分,令人隱隱能聽清語調。
紀眠竹懶懶坐在挑高了的吧臺椅上,一只腳蹬在下方的腳踏上,雙腿筆直修長。大概是吃過飯的原因,他渾身都帶著些慵懶勁,一手慢慢搖晃著酒杯,一手撐著下巴,略微前傾的身子后腰折出優美的曲線,讓人有一種想將手合上去,看是否能準確握住那段曲線的沖動。
紅寶石般的漂亮酒液在透明酒杯里慢慢搖晃,映著室內的光線,折出些許破碎光點,盡數溜進紀眠竹半闔著的鳳眸,霎時間,那清澈透亮的眼底便沾惹上去一段浮光,烏黑的瞳孔中心有一抹小小的暗紅,是酒杯里搖曳的酒水。
紀眠竹眨巴眨巴眼睛,清淺的眸光蕩漾開,烏黑瞳底的暗紅圓月也跟著晃了晃。他又將酒杯抵在唇邊抿了兩口,任由醇香的味道在嘴里彌漫開,眼神卻是漫不經心落在沙發那邊,看著靜默不言宛若冰雕的兩個人,覺得十分好笑。
這倆人是怎么做到坐在同一張沙發上卻這么長時間一句話都不說的,不尷尬嗎?他還以為怎么著都得說上兩句的,哪怕就是“吃飽了嗎”“吃飽了”這樣磕磕巴巴僵硬的一問一答也行。
可念頭出現的時候,腦子也緊跟著構筑畫面,想著腦海里那略顯滑稽的場面,他失笑地搖搖頭,覺得素來沉默寡言的男人不會問出這樣沒營養的話,也更加不會主動回答。
冰雕一樣戳在那里都是很給面子了。
這么想著,他又抿了一口酒。
由于視角原因,紀眠竹這個方位只能看到自家弟弟的背影,坐的筆直,脊背僵硬,有些微卷的頭發不時翹動兩下,似乎在防備什么的樣子。而在紀朝樂大半個身體的遮擋下,江斂只能露出小半張臉,下頷線完美,鼻梁硬挺,連淡色的唇瓣都能抿出令人心動的弧度,每一處都像是上天精挑細選的一般。
紀眠竹不由挑了挑眉,就著這份美色下酒,很快便喝了三杯。看著一旁酒瓶里的殷紅酒液不知不覺間已經下去了四分之三,他不禁指尖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懊惱。
都怪他看的入迷了,只知道一杯接一杯的倒,完全忘了自己最初只是想消遣一下。
然而望著剩余的紅酒,紀眠竹的鳳眸有些直勾勾的,輕輕一眨,便眨出一片瀲滟波光。
既然都沒剩下多少了,那不如就直接喝光了吧?
他像是自己說服了自己一般,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喜滋滋地又給自己倒了最后一杯,已然是有了點微醺的醉意。
他也沒再看客廳那邊,而是垂著眼望著杯中的酒液,看殷紅酒液蕩出一圈圈的波心,被纖長眼睫覆住的眼瞳里,也跟著蕩出一圈圈的茫然懵懂。
客廳里的氣氛依舊凝滯。
與吧臺的閑適截然相反,好似根本不在一個空間。
江斂眉心皺出兩道豎,抬腕看了看時間。因著心愛人的原因,他在這浪費時間陪小兔崽子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因而耐心告罄表露出的不耐煩也壓根沒去遮掩著,他睨了一眼紀朝樂,最后冷漠地開口:“時間不早了,你哥他累了一天,該休息了。”
識相的話就趕緊離開,別在這當電燈泡。
不過很可惜,紀朝樂好像不是太識相的樣子,就算有眼色也壓根不想如了這朵小白蓮花的意,誰知道他對自家哥哥有著什么樣的黑心思。
所以紀朝樂就當沒聽見。
江斂眉間皺痕愈深,他沉了沉氣,起身,長腿邁開,沒用兩秒便跨過了紀朝樂,徑直朝紀眠竹所在的吧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