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解宣明背后主使是個什么意思,夠清楚了吧?“
杜畿聞言作色想要發話,章鳴岳卻輕輕抬起手放到桌上制止了杜畿。章鳴岳道:
“解宣明無論做什么都是他自己一人所為,衛侯把我拿出來當成什么背后主使實在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心里過去有的,現在有的,乃至于將來會有的都是對戰死沙場的將士們的緬懷,和對那些遭難的百姓們的憐憫。章某身為大正首輔竟然讓妖賊橫行無忌,著實大罪一件,不用衛侯提醒,我心中一直都有愧疚。“
章鳴岳一番感慨便將偌大的罪過攬進自己懷中,看似心懷天地,實際上不過泛泛之談,誰也不可能拿章鳴岳說的這些借口去攻擊他,真要是能拿這種借口拉章鳴岳下水那一定是皇上想要找替罪羊或是換首輔,那種情況根本躲不過。
現在事情用不著扯那么遠,當事的蘭子義是明白人,他剛入京時可是被章鳴岳的迷魂湯灌得七葷八素,現在的他不會犯同樣的錯誤。聞言蘭子義冷笑一聲,然后便道:
“首輔大人何出此言?皇上就在宮里坐著呢,就算說這話也輪不到首輔大人來說。”
那邊桌上杜畿聞言道:
“衛侯你這話是說妖賊沿江東進,南北糜爛的罪過全都在皇上身上?”
不過杜畿話說罷后回答他的并不是蘭子義,而是隆公公,只聽隆公公慢慢悠悠的說道:
“罪己詔這種東西說與不說,頒與不頒都可以商量,但是由誰來說由誰來頒卻沒得商量。章首輔公忠體國,愿為皇上分憂,不愧為我打針棟梁,但剛才的話,首輔大人還是留給皇上吧。”
杜畿那一桌的文臣們聽聞此言都有些坐不住了,紛紛交頭接耳討論對策,倒是章鳴岳顯得冷靜,他對著隆公公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隆公公這一席話瞬間封住了杜畿的口,他這是公然跳出來為蘭子義站臺。雖然隆公公這樣說蘭子義非常受用,但一邊魚公公對此很是,他哼了一聲酸溜溜的說道:
“隆公公什么時候能替皇上說話了?我怎么不知道?”
隆公公聞言在座上對這魚公公欠了欠身子,抱歉的說道:
“公公伺候皇上的時候,我還不知在哪呢,論輩分論親近自然應當由公公來替皇上出面,不過怒現在我伺候皇上伺候的緊,皇上有什么意思的確是我先知道的,所以我剛才就搶先一步說了,公公千萬不要怪罪。”
魚公公聞言冷哼了一聲不再追究這件事,他也知道現在需要一致對外,他們都是在護持蘭子義,要是先內訌可就便宜別人了。
倒是杜畿那一桌,聽聞魚公公提起皇上,在座所有人都明顯一驚,交頭接耳的聲音也變得更大了。
章鳴岳出了面無表情外還是一如既往的篤定,他頭也沒回的對著杜畿那一桌人說道:
“你們都是士林魁首,朝廷要員,交頭接耳的像什么樣子?這里又不是鬧市,別這么沒規矩。”
接著章鳴岳等到杜畿那一桌上的人收聲后又對蘭子義說道:
“衛侯,鄙人不才,推行一條鞭稅改本是為了朝廷為了社稷,沒想到卻激起了南方民變。釀成如此大過雖然非我本意卻是我的過錯。
圣人有云,舉重若輕,又云,慎終追遠,這兩點鄙人都沒有做到。剿賊這些日子里我一直都在關注前線戰局,每天消耗多少糧草,每天有多少將士傷亡,每天有多少百姓遭災,我全都記得,全都知道,我剛才說了我一直都在心中哀悼。
賊亂由稅改引起,此番罪責鳴岳逃無可逃,是改還是停,我要不要乞骸骨告老還鄉全由皇上發落,鳴岳絕無怨言。“
說罷章鳴岳撇過臉看向魚公公與隆公公,閉上眼點了點頭。
魚公公聞言沒有說話,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的隆公公,隆公公見魚公公投來眼神立刻開口回答章鳴岳道:
“首輔大人言重了,稅改乃是利國利民的壯舉,皇上不止一次跟我說,無論如何都要讓大人把這一條鞭行下去。妖賊起事乃是別有用心之人煽動禍亂,與大人無關。大人不必去考慮告老還鄉的事情,皇上可還要倚重大人呢。”
章鳴岳聽聞此言張開眼略微點了點頭,他再次撇過臉看向蘭子義,開口問道:
“衛侯,滿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