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應民的名字就像只重錘一樣撞入蘭子義心中,擊中了他停在胸腔里的那口銅鐘,嗡的一聲悶響之后蘭子義心里的雜念統統都被趕走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那股燃燒自許久之前的一股怒火。蘭子義雖是怒火中燒,但他臉上并無波瀾,他道:
“那趙大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趙庭柱看蘭子義臉色并無異樣也就沒太起疑心,他說道:
“那羅應民與衛侯家中關系匪淺,我是想提前告知衛侯一聲,最近會有御史彈劾羅應民貪墨,想請衛侯不要出手此事。”
趙庭柱這話還沒完,蘭子義一記熊掌便拍上了桌,蘭子義這一巴掌用力極猛,桌上杯盤菜肴應聲跳起,然后摔了個唏哩嘩啦。周遭其他食客本都在各干各事,猛地聽到一聲炸響立馬便扭頭來看。蘭子義不是不知應該低調,可他實是再難忍住這口惡氣。蘭子義收回手來,手掌已經被剛才的力道震得充血通紅,整只手正在慢慢腫脹,他抬頭瞪向趙庭柱,開口罵道:
“你們這些圣人門生,開口天下蒼生,閉口為民請命,可落到實處干的全是蠅營狗茍之事。你們黨同伐異就是黨同伐異,裝什么大義凜然在這里既當婊子又立牌坊?你不嫌惡心我還嫌惡心呢!”
能上望仙樓來坐的都是能在京城里生活的不錯的人,這些人每日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事情厲害。蘭子義這話一出,旁人便聽出了風聲不對,有眼尖的認出了趙庭柱與蘭子義,趕忙拍下銀子離席而去,剩下的人暗地里交頭接耳明白之后也跟著起身一塊跑掉,反倒是樓下的賓客小二沒弄清楚情況,用上樓梯來探頭探腦的觀望。
自從蘭子義沙場上走了一遭之后,他也是虎虎生威,氣勢逼人,發起怒來頗有生啖活虎模樣,剛才周圍那些食客們只看了蘭子義一眼便被嚇得扭頭不敢再犯。只是蘭子義的兇殘嚇得了常人下不了趙庭柱,這位當朝的三品大院從入座開始便一直神色淡然,穩如泰山,現在也只不過是沉下臉來而已,他開口道:
“衛侯,你年輕氣盛我可以理解,我不拿你這事當冒犯。你說我是在黨同伐異,蠅營狗茍,那我倒想問衛侯你我是何黨,又要伐誰?我若有意站在哪一派中,當日刑部里論衛侯御河邊事情時我又何必為你開脫。”
趙庭柱不提此事還好,一提此事蘭子義就徹底炸了,他起身兩手抓住桌沿,要不是還存有最后的一絲理性,蘭子義現在已經把桌子掀翻到趙庭柱身上去了。蘭子義道:
“你還敢跟我替御河的事情?你替我說話又怎樣?一個月前我剛回京的時候你也來這么跟我說,我信了你的鬼話我是什么下場?你跟我講大正天下餓殍遍地,可你在干什么?你有出城去哪怕看上這些餓殍一眼嗎?你當然看不到他們,因為你眼前的是這一桌珍饈,你天天吃這些東西,剩下的就倒進桶里,你有去把他們施舍給流民嗎?”
蘭子義一邊說一邊抬手指向桌面。趙庭柱想要開口反駁就被蘭子義打斷,蘭子義道:
“行了吧趙大人,我在落雁關時沒見過京城是什么樣子,你和那時的我說這番話出來我指不定就給你拋頭顱灑熱血去了,可現在我已經看清楚了你們的模樣,我知道你們這些居廟堂之高的不勝寒之士究竟長著一副什么心腸。少給我裝好人了,我沒那心情和你們論斤頭!”
趙庭柱冷眼看著蘭子義,拿酒杯灌了自己一口,然后他道:
“衛侯,我知道是你指示羅應民出手咬人的。”
蘭子義冷笑道:
“若是如此你便拿出證據來交到御史臺彈劾我去,結黨營私可是能讓我掉腦袋的重罪。“
趙庭柱聽到這話搖著頭站起身來,他走向樓梯,邊走邊道:
“我知道勸不了衛侯,是我自己作孽。衛侯保重吧。“
說著趙庭柱便走下樓梯,獨自去了。蘭子義等著趙庭柱剛走下去便將一桌酒菜全部掀翻,紅著眼睛四處張望恨不得殺人泄憤。那些個湊在樓梯處觀望的閑人們見此情景趕緊作鳥獸散,只有一無賴在哪進不的退不得,也不知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