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千陣當即解下佩刀遞給衛軍,蘭子義則攤開手示意自己并未攜帶武器。的確,自從剿賊時蘭子義丟了佩劍之后他便不再隨身攜帶長兵,只在暗處藏著鐵木辛哥送他的那把救命小刀,今日入宮蘭子義早早就把那把刀發下了,今天他的身上確實一點鐵都沒帶。
衛軍受了蘭千陣的刀,又朝蘭子義點了點頭,然后便為兩人帶路,到了門口便換了另一位衛軍將父子兩人引入門中。
蘭子義不是第一次進宮,也不是第一次走南天門,但這一次走他有了新的體會。這或許是因為這次要進宮面圣吧,上次蘭子義進宮有感時也是要去面圣的時候,那次是在御前討論討賊的事情。蘭子義記得當時的臺城看上去就像是壓在京城上的一團烏云,急迫的讓人喘不過氣,那黑洞洞的城門就像是噬人的巨口讓人不寒而栗。
今次入宮蘭子義并不需要承擔那樣大的壓力,臺城在他眼中也不再猙獰。有了閑情人自然就有心思去觀察,觀察更多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細節。臺城的紅墻被重新粉刷了一遍,朱紅的油漆映上漢白玉的欄桿,白里透紅,色彩鮮明。屋頂上的琉璃瓦也換過了,金燦燦的黃瓦覆蓋在方圓數十里的建筑上像是熟透的麥穗壓在田里,給人以豐收的滿足,再配上紅墻玉欄青磚地,真的是堂堂正正皇家氣派,富貴端莊,并吞寰宇。
蘭子義慢慢的走著,仔仔細細的觀看周圍景致。他與父親走在紅地毯上,這地毯從午門里一直延伸到南天門外,又向內去一路通到殿上。之前入宮時蘭子義從未見過地上鋪地毯,難道說這是中秋節的習慣。蘭子義這么想著同時往前走著,當他的注意力從頭頂轉移到腳下后,腳底的觸感便傳入了心中,地毯下的路面并不平整,走在路上只覺得坑坑洼洼。察覺到路面的情況后蘭子義又低頭查看四周,果然,午門外廣場上的路面多有損傷。
路面受損不難理解,臺城建好已有兩百多年了,這兩百年的風吹日曬,雨林霜凍,再加上人來人往,地上的磚頭缺角受損再正常不過,這么大一片地方有坑洼沒什么奇怪的,只是蘭子義之前走路時一直沒注意罷了。
這樣想來宮中鋪地毯應是為了遮掩路況,如此一想再去看臺城景色時蘭子義便多了一分心,仔細去找果然能發現問題,墻上油漆涂抹的并不均勻,有些地方深一塊淺一塊,再仔細看才發現顏色深淺不同的地方是將掉漆重補,宮墻整體并未全部被粉刷;琉璃瓦也只換了一部分,房頂上最高處那些角落里隱約居然還有雜草在生長。
蘭子義剛才還納悶刷宮墻這種浩大的工程是怎么在幾天之內完成的,現在想想也就理解了。臺城并不是被從頭到尾重新粉刷了一遍,內務府只是搶在節前將臺城修補了一番,地面則因為重新修整的工作量太大,銀子也沒處著落,內務府只是鋪了紅地毯了事。
如此想來再看周圍“煥然一新”的臺城,蘭子義只想嘆息,之前整潔的漢白玉欄桿這時多出了沒有清潔干凈的污垢,紅墻金瓦也變的灰蒙蒙不再有之前的神色,或者說神色還有,但那只是吃了猛藥被催出來的,在病人慘白的臉上添一抹艷麗的紅暈。艷麗的紅暈,還真應了臺城紅墻啊。
想到這里蘭子義不禁搖了搖頭,蘭千陣在一旁一直注視著自己兒子,他的心思并不如自己的兒這般細膩,他沒有想到這么多,不過他也并不打算打斷蘭子義的心事。
父子兩人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向午門,午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全都烏紗官袍穿戴整齊。皇上還沒準備好,諸位大人都得在午門外先等著。蘭千陣走到跟前便要拱手向諸大人作揖,一旁的蘭子義卻將他攔住,蘭千陣側臉看向蘭子義問道:
“你攔我干什么?”
蘭子義苦笑道:
“父親你就不看看諸位大人臉色?你做了揖人家不做,你的臉往哪里放?”
蘭千陣聞言看去,果然周圍的大人們都在側著眼瞅著父子兩人冷笑,眼神里全是嘲諷,并無一人有恭敬模樣。蘭千陣見狀也知道眾大臣容不下自己這個武將,只好收起手來自嘲的笑一笑。既然不容于周圍人,蘭千陣自然也不好多帶,他引著蘭子義便要往邊上去,不成想這時有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