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這聲怒吼連房梁上的陳年舊灰都掀翻下來,其聲勢可見一斑。蘭子義是領教過高延宗大嗓門的,但別人沒有領教過,尤其是那些侍候在旁的太監,有太監都被嚇得攤在地上。眾人都把目光投向高延宗,然而這卻非高延宗的本意,他只是怒火中燒忍不住的發作,他沒有要嘩眾取寵的意思。所以當眾人看來時高延宗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順著自己的話把酒杯摔到地上,憤然起身,離席而去,蘭子義這才發現高延宗扔到地上的只是酒杯碎片,酒杯之前已被他捏碎在手里,碎片將他的手掌劃破,血液順著他的手指一點一點地落在地上。
門外臺城衛聽到屋中震動,紛紛握刀躍入,高延宗人還未到門口便被衛軍堵住。眾衛軍不明所以,紛紛看向魚公公以求命令,而魚公公因為被頂撞氣的渾身發抖,正臉色鐵青地盯著高延宗。熟悉魚公公的衛軍自然明白魚公公的意思,于是眾人立刻出手將高延宗拿下。
蘭子義見狀趕忙安撫臺城衛道:
“且慢!”
然后他轉頭就向魚公公作揖,只是他還未開口他老子就搶先一步,以不輸高延宗的聲音大
笑道:
“泰山崩于前而不驚,麋鹿馳于側而不左,鐵骨錚錚竟然敢在宮里摔杯子,真壯士也!”
說罷蘭千陣拱手對魚公公請道:
“公公!此子桌前摔杯,藐視主帥,罪莫大焉!可其骨勇之色亦令人欽佩。我以為軍中正需這等勇將,反正他要出征,不如讓他戴罪立功,等凱旋歸來再與他計較今天事情。”
那邊緊鄰章鳴岳而坐的兵部右侍郎趙諒聞聲呵斥道:
“戴罪立功?此等目無法紀之徒豈能說放就放?魏之爾朱榮,唐之安祿山,哪個不是勇將?就是因為朝廷恃勇不罰所以他們才有機會反!今日朝廷設宴拜將,此輩就敢當眾冒犯上官,若讓他帶兵出去還不知他會干出什么,依我看……”
只是趙諒話未說完,章鳴岳便抬手將他攔住,那邊魚公公也將蘭家父子的極力保舉看在眼里,于是他壓下火氣對高延宗笑道:
“好個高延宗,真是不畏強權,你這一百軍棍就先記下,等你立功回來再與你計較!”
說著魚公公看向章鳴岳道:
“首輔大人,你以為如何?”
趙諒聽到這話忍不住了,他向章鳴岳進言道:
“身在行伍最要緊的就是服從長官,高延宗今日所為與造反無異,這豈是一百軍棍就能了事的?”
章鳴岳笑道:
“趙大人,一百軍棍就是只老虎也都打死了,記在高大人頭上已足。”
說罷章鳴岳轉頭回應魚公公道:
“就按公公說得辦吧。”
那趙諒自知上峰不用己言,氣的只得猛灌自己一杯酒,那邊臺城衛聽到眾人對話又得了魚公公的眼色也便讓道放人。按理來說惹出這么大事端,一般人能僥幸不死已該千恩萬謝,可這高延宗偏偏不是一般人,臺城衛給他讓開通路他卻不走,反而轉身對著想要他命的趙諒抱拳說道:
“趙大人說的是,下官頂撞天官內官,理應拿取御史臺候審。我不知道代公和首輔為何要護我短,但我知道趙大人才是為社稷著想,下官在此先想你拜過!”
說完這話高延宗才轉身離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幸好蘭千陣與蘭子義暗地里一個勁的拉住魚公公的衣袖,要不然只憑這句話他高延宗今天就得進洗冤寺里過夜去。
魚公公被高延宗氣的夠嗆,一時只喝悶酒,也無話說,同坐的章鳴岳正好開口道:
“代公可真是愛才啊,你舉薦的人如此冒犯你,你還要替他護短,真是好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