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醒來時當然不會有什么反應。那些傷——大片的撕裂,淤青和骨折……觸目驚心,應該是很疼的。但我也得承認……看起來很漂亮。
是的,我承認我的取向有些糟糕。
他醒來之后,我想過處理傷口可能會是一個難題。像那樣的傷口需要每天更換紗布,新生的組織和紗布粘在一起,想也知道會是多么煎熬的過程。但實際和我想的有些出入。
他并不在意痛。
更讓他在意的是……觸碰。
至少在一開始,我并不是有意的。
觸摸會讓傷者分心,我習慣了在對方可能感到痛苦的時候用這種方式稍微減輕刺激。一開始受傷的人——或是動物,會覺得奇怪,但很快他們就會理解,接著多少放松一些。
他則……完全不一樣。
他安靜地任由我解開繃帶。那時疼痛就應該來臨了,但那雙蒼藍色的眼睛很平靜。我需要取下和傷口粘連的紗布,那時我——試著——一邊用食指輕輕撫摸邊上健康的皮膚。
他反應很大地躲開了。
我手上的鑷子還夾著紗布,所以幾乎是“撕拉——”一聲,紗布近乎粗暴地被扯了下來,鮮血從裂開的傷口滲出來
“我很……抱歉,”我本能地說,“……我只是想幫你換藥。我讓你覺得不舒服對嗎?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也很快平靜下來。
“我知道。”他說。
他的聲音低啞,語氣里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需要更小心地對待他。
至少那時我是這么想的。
接著他問起注射器里的液體。
“那是什么?”他問著,用那雙仿佛可以看清一切的眼睛看著我。同樣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只是在作出判斷。
“麻醉……局部麻醉。只是淋在傷口上,不需要注射。”我回答。
“……不用。”他吞咽了一下,然后說,看到我想要解釋,補充著,“我需要……盡快恢復。”
局部麻醉對傷口并沒有多么大的影響。當然,也有一些。或許我可以用普魯卡因,我讀過比較它們的論文。
“都不用,”他放緩聲音,好像反過來要安慰我,“沒事的……謝謝。”
他并不是感覺不到痛。
為了傷口能夠盡快愈合,每次換紗布需要清理干涸的滲出和藥膏——也就是,用濕潤的棉簽刮弄傷口的表面。那絕對,絕對不是什么能輕易忍受的體驗。他手上的肌肉因為疼痛而痙攣著。
但他的雙眼看起來很平靜。
“疼痛本身也會影響傷口愈合。”我委婉地說。
“我沒事的。”他又安慰我。
他的態度很……親昵。
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渾身是傷,被一個目的不明的陌生人照料。一般人會先懷疑,或者感謝,或者急于承諾回報以使彼此之間產生信任,他卻像是……很安心。就像他知道我會照顧他,對他沒有所圖,就像我們知曉彼此的一切。
“我認識你嗎?”我輕聲問他,避開一切不必要的接觸,把小桌安放在床上。
“為什么這么說?”他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