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像褪色的錄影帶,只存留了曾經發生的實感。分手,總是那樣。好好說明了,歸還所有物品,刪除一切聯系,再疏離地告別。他們平淡又有些尷尬地分開。
諾德安靜地坐在桌前。
回憶只是一瞬,也許是三分鐘,也許是五分鐘,他重新看向眼前的筆記,因為模糊的視線而茫然,直到眨眼時,濕潤的水氣在眼前漫開。
那時候……是沒有什么感想的。
他不知所措地再次眨眼。
是,因為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沒有什么好抱怨的,至少那時候是這樣。但現在卻像是所有的情緒一下子沒了上來,連同漫長到仿佛沒有盡頭的無望的等待一起,難以接受的委屈感也冒出來。
……那是悟。
……但是為什么,好像、好像對悟來說,他只是……
不愿意再想下去,甚至有些惱火——對他的男朋友,也對他自己,魔法師近乎粗暴地翻開下一頁。
魔力涌出,魔法陣閃爍著微光。
兩周不到的時間,在還沒習慣的異國城市,年輕的咒術師在他面前出現,像是說“街角的薄煎餅不錯”那樣說“我想和你復合”,再撇撇嘴,不解地問他:
——“為什么不愿意?”
短暫的愣神之后,混亂的回憶之中,莫名的明悟與預感交織在一起——他再次翻了一頁。
記憶的備份之中,最后的一頁。
7月15日-8月9日
是夏日。晴朗的,湛藍的天空,和讓人愜意的沙灘與海水,白發的青年坐在他身邊,無憂無慮地回頭看他。那是,那本來應該是,讓人快樂的回憶。
人說到底是依附于記憶而存在的,只有擁有記憶,才能知道自己是誰。消去記憶……也像是消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但現在,他把過去半年間所有的記憶,都取了回來。
好像世界原本蒙著一層霧氣,在傾刻間清晰起來,眼前的一切卻字面意思上地模糊起來。匆匆地抹掉眼淚,手在顫抖,太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不可思議地,諾德卻想著——啊,比爭吵更糟糕的事情,是他們從來都沒有過爭吵。
丟掉了也不可惜,分開了也無所謂,只是那樣的關系。
為什么……?
因為悟有其他喜歡的人嗎?
——五條悟也曾經出現在他的面前,好像正因為一段不順利的感情而難過。
但不,不是的。根本就沒有那樣的空余,自顧自地來找他,輕易地分開,然后沒過兩天若無其事地再次出現,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
那么是為什么?說到底……那算什么?
好像過了很久,在氤氳的視線中模糊不清的景象終于重新有了意義,諾德無意識地看著眼前的筆記,才意識到自己還能做什么。
……他不需要知道。
在那個想法浮現之前,他已經折起紙頁的一角。
……他可以不知道的。
手指發冷,也微微顫抖。羊皮紙很難撕開,什么事都不順利讓他覺得像是有什么堵在了胸口。想要大喊、想要哭泣、想要擁抱、想得到耐心的安撫和保證。
咔嗒——
開門聲。
曾經、在一天之前,他還會因為這聲輕響發自內心地覺得快樂。即使此刻,那份快樂也像是刻進了本能一樣在心里閃爍。
但像是隔著遙遠的距離,半點也碰不到他。
取而代之的,是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一瞬襲來的刺骨的冰冷。
諾德看向撕下的書頁——
——他在做什么?
——想要,當作從來不知道嗎?
魔法師自顧自地,低低地笑了一下。
——那么,他又是為了什么?
房間的門被敲響,叩叩、幾乎乖巧的兩聲敲門聲,就算門沒有關,五條悟還是敲了敲門才推門進來,晴空一樣的天藍色眼睛沒有半點陰霾——我回來了,也許是想那么說。
“——出去。”諾德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