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雷鳴伴隨著微弱的呼吸聲,明修詣昏昏沉沉,隨著那一縷曇花香往前踉踉蹌蹌地走,終于在恍惚中一腳踏空,恢復神智。
明修詣被抓到魔族過云江時便被毒瞎了眼睛,半個多月未見陽光的他驟然從羽睫中窺見一縷光,愣了好一會才奮力睜開眼。
約摸是午后了,春雨淅淅瀝瀝拍打在屋檐下,雨簾從上落下,霧氣彌漫在紅塵苑中,一派春意。
明修詣茫然看著外面的落雨好一會,才后知后覺自己的眼睛竟然痊愈如初了。
難道是那個藥丸
明修詣心緒雜亂,視線不自覺往周遭看了看。
這“魅魔”的房中罕見的清雅,紫色的綢子穗懸在墨痕白紗下被春風吹得飄蕩,桌上案上的擺件雖瞧著精致不起眼,但卻都是一等一的上品靈器。
明修詣有些慌亂。
這種如仙人洞府的地方,真的是魔修的住處
他之前莫不是搞錯了什么
明修詣看著室內的布置,眼睛也逐漸適應了光芒,一點點清晰起來。
在眼前一層層重影徹底重合的那一剎那,明修詣的視線恰好落在窗邊軟榻上的一抹紫色人影。
明修詣突然一怔。
應當是為了賞雨,窗邊軟榻靠在窗欞旁,那抹頎長的身影懶洋洋舒展著靠在軟枕上,渾身上下寫滿舒適愜意。
那人衣袍松垮地落在臂彎間,露出里面僧袍式樣的雪白中衣,衣衫層層疊疊,堆在一起仿佛凌亂開著的花簇。
一束懶散束著的墨發垂在衣袍上,發間一支艷紅的碧血曇花下,露出一張艷麗逼人的臉龐來。
明修詣從來不知道有人僅僅只是一張閉著眸的睡顏,就能堪比刀斧加身的利刃一般咄咄逼人,而那艷美至極的臉竟然同那春雨之景意外地相融。
就在這時,衣擺處霜下客的玉牌微微飄出一抹螢光。
宮梧桐羽睫一顫,懶散打了個哈欠,微微張開眸,揶揄笑道“你還要看多久啊”
明修詣猝不及防對上那雙妖異的異瞳,愣了好一會,陡然猜出來此人的身份,他僵在原地閉眸深深吸了一口氣,踉蹌著下了塌。
他臉色蒼白地恭敬行禮“多謝小圣尊救命之恩。”
宮梧桐支著下頜,笑著說“怎么,這回不叫我惡人啦”
明修詣“”
回想起自己之前在憤恨消沉之際說出的愚蠢話,以及在魔族荒洲殿那拼盡全力的一咬
明修詣的臉火辣辣地發燙,視線匆匆在宮梧桐的手腕上瞥了一眼,訥訥道“之前是我言語褻慢,出言無狀,冒犯了小圣尊,望您恕罪。”
宮梧桐撐著腦袋,層疊的袖子往下堆到小臂上,露出手腕上那還有紅痕的齒痕來。
聽到明修詣的道歉,他驕矜地哼笑了一聲,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窗外春雨噼里啪啦落下,雨下得更疾了些。
明修詣曾在幼時見過宮梧桐一面。
那年三界闡道會,天幕落雪,雪白僧袍的圣尊宮確撐傘而來,所過之處雪瓣仿佛被風吹拂著分向兩邊,再卷著圈襲到竹骨傘后。
宮確修長五指握著傘柄微微上抬,露出一雙禪寂雙眸。
那眸子如同古剎禪燈被寒風一吹而過后的寂冷暖光,只是看一眼就仿佛身處四方古佛寺,心無所掛。
闡道會上眾位修士見他,紛紛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