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梧桐總是喜歡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打發時間,云林境已經見怪不怪,站在一旁安靜看著他畫。
宮梧桐下筆很穩,片刻就畫出一個繁瑣至極的陣法,他吹了吹上面的墨痕,這才意識到云林境還在一旁看著。
“你在這待著干嘛呀不是日理萬機嗎云宗主”
云宗主說“我奉圣尊之命,看好師兄。”
宮梧桐差點把白眼翻到后腦勺去。
云林境指著宮梧桐捏著筆的左手,道“我一直想問了,師兄手腕上的胎記好像從結嬰后便沒瞧見過了。”
宮梧桐手腕一頓,低頭看了看。
手腕內側有著一顆和他之前發病時眉心魅魔紋一樣的淡色胎記,好像是從經脈中竄出來似的,和那青筋交纏,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誰知道呢。”宮梧桐將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胎記,打了個哈欠,道,“我不出九方宗就是,別在這里看著我了。”
云林境知曉宮梧桐滿嘴謊話的性子,溫和笑著,還是不走。
宮梧桐“嘖”他“你守骨頭呢”
云林境被宮梧桐自小到大罵慣了,根本不受影響。
宮梧桐估摸著自己的修為,本來也沒打算出九方宗了,但見云林境盯他盯著跟什么似的,只好拽著他去當苦力。
紅塵苑還是比不了之前被寒冰靈種之前的模樣,宮梧桐前幾日去靈卉谷又要了一棵合歡樹,昨天已經送過來了,只是因為病著還沒來得及栽。
“既然這么閑得慌,就給我挖個坑栽栽樹。”宮梧桐選了個地方,道,“喏,就這里,別用靈力。”
云林境也不生氣,點頭稱是。
宮梧桐因為無法入眠,每日想著法子給自己找東西玩,連種個樹都能打發半日,云林境自小跟著他長大,完全沒有平日里九方宗宗主的威嚴氣勢,任勞任怨給師兄挖坑。
云林境在一旁種樹,宮梧桐閑著沒事就坐在池塘旁一邊踢水一邊吹簫。
蕭音輕柔幽雅,令人陶醉。
云林境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記起來他第一次聽到宮梧桐吹簫,是被塵無瑕從魔修手中救出,乘著小舟回九方宗的時候。
小小的宮梧桐一襲紫衣,坐在船頭悠悠吹簫,兩只細長的腿來回腳踢點著湖水,墨發垂曳,同山水交融,仿佛畫似的。
塵無瑕將靈藥喂給他,治愈他身上的傷痛。
云林境全族被魔修所殺,心中本來恨意滔天,但在那蕭聲中竟然逐漸安穩下來,呆呆看著宮梧桐的背影。
前路未知,身負血海深仇,云林境竟然詭異地覺得心間一派安寧。
他聲音沙啞地問塵無瑕“仙人要帶我去何處”
宮梧桐一曲了了,將碧蕭收起,站在船頭,長發被風吹得翻飛,他撫著長發微微偏頭,稚嫩卻艷美的臉朝著云林境勾唇一笑,故意拽文。
“輕舟去何疾,已到云林境。”
云林境一呆。
塵無瑕淡淡看了宮梧桐一眼,宮梧桐立刻蔫了,乖乖地說“九方宗到啦。”
云林境抬頭看去。
煙雨消散,前路宛如展開的水墨畫。
畫上便是雨后的九方宗。
自那之后,他便以云林境的名字拜入九方宗門下,成為塵無瑕座下二弟子。
看著宮梧桐的背影,云林境恍惚覺得這么些年過去,他師兄好像只是年齡長了,心性依然是當年那個在輕舟上朝他燦然笑著的孩子。